一棵参天大树立在山边，黄昏暖暖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浅，柔。
他一直注视着一个地方，日复一日，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这天，一只断了翅膀的鸟飞了过来。
“嗨，树先生。”
树的目光在刹那间便柔和起来，他轻轻地道，
“来了。”
鸟儿蹭了蹭他的叶子，叶片边缘滑过她的羽毛，像时光攀上她的躯体。
树的身体微微僵了僵。
但鸟儿不知道，她又蹭了蹭，而后道：
“你过得好吗？”
树眨了眨眼，他低磁的声音像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叶脉，盘枝错杂，又细腻危险，让听者下意识地沉溺。
“不如你好的。”
“真的吗？”鸟儿道，“可是来的时候我听说，每天有各种各样的鸟儿从各处赶来，为了一睹你的面容呢。”
鸟儿答得很真挚。
树看着她雀跃的面容，微微眯了眯，光波流转，情绪看不真切。
“那你，有看到它们吗。”
鸟儿摇了摇头。
树目光深柔。
当然看不到啦。
因为，它们都被我弄死了。
谁让她们想碰我给你的呢。
树的枝叶繁密而精美，“想进来玩一玩吗。”树的声音很温和。
“当然啦。”
里面有一个精巧的树洞，鸟儿顺着进去，却发现里面出奇得宽阔。
温柔，潮湿，凶狠。
她被自己莫名出现的形容吓了一跳，想要出去时，却发现树洞在不知不觉间被枝叶封住。
“可以，一直在这里吗。”
树的声音，从心脏或是胸腔的位置，剧烈地传来。
阿希是个小天使，过了今年就该过一百岁成人礼了。
可她很烦恼，因为她的翅膀软软的，不但不能够飞翔，还杂毛丛生，看起来丑丑的。
一百岁以后每个小天使都要去寻找自己在世界上的小主人，也许是只慵懒的猫咪，也许是只吐舌头的狗，也许是只贪吃的小懒猪，当然，也有可能是可爱的人类小孩子。
可阿希的翅膀很丑很小，她是这一届成人的小天使中唯一一个不能飞翔的小天使，所以她到了世界上，只能够靠走路去寻找自己的小主人。
阿希途经一个山涧，一只受伤的龙叫住了她：“小天使，哦小天使你的翅膀看起来好特别啊，你能救我出来吗？”
阿希看了看自己怪异的翅膀，气鼓鼓着走过去救了龙。
龙很开心，摇着光秃秃的尾巴问她：“你是我的小天使吗？”
她看见龙身上蜿蜒曲折的疤痕，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我想我的小主人应该是漂亮可爱的。”
龙收回尾巴：“那好吧。”
阿希准备重新上路了，龙在她的身后跟着她。
“你跟着我做什么呀？”
“你救了我，我想陪你找到你的小主人。”
阿希使劲推他也推不动，算了，跟着就跟着吧。
阿希翅膀的杂毛逐渐掉了，龙身上的鳞片也渐渐生长了出来。
他们遇见了一个出嫁的公主。
公主坐着两匹枣红马拉着的香车，穿着粉红色的蓬蓬裙，龙看见了她，用尾巴指指公主：“你的小主人是她吗？”
阿希眼看公主下了马车，一个身材颀长，气质优雅的男子戴着白手套牵住了公主的手，低下头轻吻。
阿希眼睛看直了，不过龙的尾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龙问她，“那个公主，很像你的小主人，你怎么不去？”
“不，我的小主人应该是英俊帅气的。”
龙收回有着光亮鳞片的尾巴，“可是……好吧。”
他们又出发了，龙身上光亮的鳞片都长齐了，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煞是好看。
阿希的翅膀也终于展开了，轻轻薄薄，像是精致的扇子，很是漂亮，阿希特别开心，一路上和龙也说说笑笑的。
可能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会变得越来越好吧。
他们一起飞去了森林，在森林里遇见了一只火红帅气的狐狸。
阿希吞了吞口水，龙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用小爪子把阿希往前推了一步。
阿希回头看龙，龙摇摇尾巴，她深吸了一口气，拽了拽狐狸的尾巴。
狐狸转过头，看见有着一双漂亮翅膀的阿希在抠手指头，阿希问：“狐狸，我可以做你的小天使吗？”
狐狸用爪子戳了戳她的翅膀：“对不起，我已经有了我的小天使了。”
说着，森林深处出来好几只火红色小狐狸，争先恐后地撞进大狐狸怀里，大狐狸眼睛里带着笑：“他们就是我的小天使呀，也是我的孩子呢。”
阿希沉默了一会儿走开了，龙也跟着她走了。
龙用尾巴戳她：“阿希，阿希，不然……”
阿希突然抬头：“我要去恶魔洞窟那里寻找小主人。”
龙这次没有摇尾巴同意她的话，而是看着她有些担心：“阿希……”
阿希抬头看着龙：“恶魔洞窟里面很乱，有猎杀龙的猎人，你不用再跟着帮我找小主人了。”
龙摇摇尾巴，沉默执拗地跟在阿希身后，任凭阿希怎么劝他他都不肯离开。
恶魔洞窟是没有管辖的地带，有猎人，有被通缉的物种，却正因为那里治安混乱，很多厉害的角色都愿意在那里磨练自己，阿希一定可以在这里找到优秀的小主人。
终于，小天使还是带着龙进入了恶魔窟。
她见到卖烂苹果的秃毛狗，见到扛着女孩子的大狗熊，见到了虎视眈眈的猎人。
“龙，我觉得我可能找不到我的小主人了……我都一百二十岁了。”
可她没有看见龙摇晃的尾巴。
阿希愣愣地回头，身后的龙不见了，她一下子紧张起来：“龙！你去哪了！”
阿希飞了一整天，她很珍惜的漂亮翅膀被被乱枝刮出很多血印。
龙不见了，一定是被猎人抓走了。
一群只有有一条腿的兔子经过她的眼前，阿希叫住了他们：“喂！兔子！等一下！”
兔子看向阿希：“天使姑娘，你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阿希无暇闲谈：“兔子，你知道猎杀龙的猎人都在哪里吗？”
“当然知道。”兔子撇撇嘴，跳到了阿希身边，“不过，我的答案可是有偿的。”
龙醒过来了，天蓝水清。
龙猛然起来：“阿希！”
“我在这里呢。”
听到阿希的声音，龙却再也不能摇尾巴了，因为他的尾巴被猎人切断了。
龙有些颓废地伏在水底：“阿希，你找到你的小主人了吧。”
如果没有十分厉害的小主人的帮忙，他是怎么得救的呢？一定是恶魔洞窟里面十分厉害的人物。
阿希坐在岸边，脸上笑意浅浅：“嗯，找到了。”
龙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龙把头探出水面，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阿希！你的翅膀呢？”
阿希的漂亮翅膀，此刻却不见了。
龙的眼睛都红了：“你的小主人把你的翅膀夺走了对不对？”
阿希摸了摸龙的头，温柔地回答：“傻瓜，当然不是，我是自愿的。”
一只翅膀，知道你的踪迹，两只翅膀，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阿希突然回过头一脸笑意。
“龙，你愿意做我的小主人吗？”
龙努力地摇着那个已经算不上尾巴的尾巴。
“阿希，你愿意做我的小天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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