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 二十二、下蛊失败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山谷，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泥土芳香，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不绝于耳，山涧里的溪水哗啦啦地流淌着，葱茏的绿意间，一群群蝴蝶穿梭于其中，美轮美奂，生机盎然。

　　此时魔教的一处寝殿内，栾音躺在床榻上昏睡着，橘黄色的阳光照射进来，却没有在她的面庞衬出一丝血色，反倒更加凸显她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一具瓷娃娃，脆弱不堪。

　　洛风与花宛围坐在床榻边，一左一右地守护着她，昨夜栾音突然发起烧来，她们两个都没敢合眼，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中，现下已是困得不行，只差趴在栾音的床边睡过去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慕秋颜端着熬制好的药走了进来，她放下托盘之后就径直走到了床榻边，看着昏睡的栾音，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待在一旁的洛风和花宛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困得连精神都有些恍惚，竟都没察觉她进来了。

　　“你们年纪还小，哪经得住这样熬，还不快去睡觉？”慕秋颜一边催促着，一边将二人往门外推去。

　　“大姐姐，我们不累的，我们要陪着宫主大人。”花宛摇了摇头，坚决不肯离开栾音半步。

　　“不累也得休息，你们两个听话，去睡觉！”慕秋颜的声音有些严厉了，花宛和洛风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乖巧地退了出去。

　　慕秋颜转身回到屋中，将窗子打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吹入到屋中，她将一个药碗端了过来，放到床头，用勺子舀了一口药汁喂到栾音的嘴边，但无奈她不张口便喂不下去。

　　“阿音，你做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慕秋颜有些心疼地问道，“难道你当年答应过的事都忘了吗？”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看见你这副病殃殃的样子，我不希望你为了任何一个人而这样糟蹋自己！”慕秋颜继续说道，她伸出手拍了拍栾音的手臂，希望她能张开嘴，但栾音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阿音……”慕秋颜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看着栾音的睡颜，她又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见到了那个绝望的自己，她自己尚且无法解开心结，又如何去劝栾音呢？

　　只是她实在不明白，那时的她都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了，如今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

　　人不可以那么自私的，她时常对自己这么说，这句话是对是错呢？她从来没去纠结过，她给自己添了这样一个枷锁，束缚她的同时，却又让她安稳地活在当下。

　　沉思了片刻，她忽然无奈地笑了笑，她怎么忘了呢？栾音的经历远比她要凄凉，要坎坷得多，她又怎么可能会理解她呢？或许她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就这样，她守在了栾音的床边，静静地陪着她，忽然间，栾音的唇动了动，似乎在梦呓般说了几句话，只是声音太过微弱，她没太听清是什么。

　　“风儿……风儿…”栾音又喃喃地念叨着，慕秋颜凑近一点听，才勉强听清了她的呓语。

　　“风儿……不要走！风儿……”栾音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做噩梦，额上慢慢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脸色愈渐煞白，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风儿？”慕秋颜疑惑的重复道，风儿是谁呢？能让她做梦都呼唤名字，想必在她心目中，那个人对于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吧……

　　正在这样想时，栾音的唇又动了一下，慕秋颜又凑近了些许，仔细听她在说些什么。

　　她听到栾音说：“风儿，我也是爱你的……”

慕秋颜愣了愣，不过却为此感到高兴，至少这证明她已经放下了雨泽，愿意去接纳另一个人了吧……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哐哐～”这时候，寝殿外传来了敲门声，慕秋颜收拾了一下心情，起身开了门。

　　“大总管，殿外有个自称是南羽山弟子的，他说是受掌门之命登门拜访。”侍女恭敬的向她禀告道。

　　“又是南羽山？”慕秋颜皱起了眉头，她对南羽山的弟子真的没有一点好感。

　　“他说他叫林玄。”侍女又补充了一句。

　　“林玄？倒是没听说过，请他到大厅去侯着。”慕秋颜淡淡地吩咐道。

　　侍女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就将林玄请到了大殿之上。

　　“你就是林玄？”慕秋颜上下打量着林玄，只见他长相英俊，神色淡定，不卑不亢，给人一种沉稳老练的印象。

　　“回大总管，正是在下。”林玄躬身说道。

　　“嗯，你来这里所谓何事？”慕秋颜问道，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玄，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但令她失望的是，林玄的眼眸深邃如海，根本看不透里面藏着什么。

　　他察觉到了慕秋颜的目光，却丝毫也不慌乱，因为他早已想到了一套说辞，他平静地答道：“在下奉掌门之命，前来送贺礼的，这是掌门特别交待，请大总管务必收下。”

　　林玄说罢将锦盒放在桌子上，慕秋颜打开后发现是一碟造型十分精致的桂花糕，用细细的糯米粉制成，上面雕刻着各式各样的花朵图案，还铺了一层桂花糖浆，看起来诱人极了，闻起来更是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欲大振。

　　慕秋颜没有立即拿起桂花糕品尝，而是将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抬头问道：“你们掌门送这份礼物…是何意？”

　　“桂花有富贵、吉祥的寓意，再说如今七月已过了大半，南羽山上的桂花开了不少了，所以掌门就想让在下亲自送过来，既是对魔教的祝愿也是为陈年往事致歉。”林玄淡淡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慕秋颜也就没有怀疑什么，见着林玄的头上还挂着汗珠，便也知晓这一路前来是有些劳累的，于是她热情地提议道：“不如你留下来吃早饭吧。”

　　“不…不了。”林玄听罢有些慌张地拒绝道，又寻了个合适的理由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弟子，怎可在这儿用膳？”

　　慕秋颜听后有些不悦了，“我们魔教不在意这些，你们来送礼，可我们却不一定能回礼，做顿饭犒劳下你这位使者，怎么还要拒绝？”

　　“那…多谢贵教的款待。”林玄客客气气地应承道，随后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凳子，便朝着那儿走过去坐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黠的目光。

　　慕秋颜并未注意，她拿着锦盒走去了厨房，准备将它倒在盘子里，然后再做几个菜，虽说林玄只是来送礼的，但她也不能亏待了他。

　　刚迈入厨房，便瞧见楚婉兮正炒着菜，她的厨艺还是不错的，远远地便闻到了香味，慕秋颜不禁赞赏地看着她。

　　“秋姨，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啊？”楚婉兮一眼便瞧见了那精美的锦盒，好奇地问道。

　　“哦，这是南羽山的人送的东西，我正好没什么事，不如我来帮忙做几道小菜，你去尝尝这糕点味道如何？”慕秋颜说着将锦盒递给楚婉兮，随后拿起了锅铲，在锅中翻炒着。

　　楚婉兮接过锦盒，只见里面摆放着十多块糕点，每一块糕点都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南羽山？难不成是苏墨染送的…楚婉兮这样想着却是摇了摇头，他明明恨极了师傅，怎可能还送什么礼物来？这其中必有古怪。

　　她拈起一块糕点细细地瞧着，这一瞧便发现了异常，只见那糕点的侧面有个细小的孔洞，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塞进去了一样，她不禁心生狐疑，难道这里面藏着毒药不成？

　　忽然，那孔洞里似乎有什么要钻出来，细碎的糯米粉被挤得掉了不少，两只触角从孔里缓缓探了出来，紧接着是毛茸茸的身体，细长的白毛下遍布着五颜六色的斑点，外面还裹着一层半透明的粘液，看起来十分恶心，楚婉兮不禁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秋姨，这糕点不能要了！”楚婉兮一阵惊呼，赶紧将糕点扔回到盒子里，又将盒盖也盖上了。

　　“怎么了？这糕点是有什么问题吗？”慕秋颜说着凑过去揭开盒盖，一瞧之下，她的脸色不禁变得煞白。

　　“这…这是苗疆的蛊虫！”慕秋颜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她没有想到南羽山竟然连蛊虫都弄出来了，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什么？！”楚婉兮听后立刻抱起锦盒，要将它丢出去，“这可不能吃啊！”

　　慕秋颜赶忙阻止道：“别急着扔，先把这些糕点放在这儿，我再做一碟一样的，他们既想害我们，那我们也绝不能手软。”

　　“可这...”楚婉兮有些犹豫。

　　慕秋颜将楚婉兮拉到一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一会儿我会把有问题的糕点盛在红花瓷盘中，阿音昏迷不醒，那两个孩子也在歇息，你只需告诉清风一声就可以。”

　　“我明白了，秋姨。”楚婉兮点头应答道，又不免有些担心，“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南羽山毕竟是大门派。”

　　慕秋颜冷笑一声，“怕什么？我们魔教如今势弱，但也绝非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若不杀鸡儆猴，他们还以为我们魔教怕了他们呢！”

　　听了慕秋颜的话，楚婉兮不再说什么了，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按照吩咐去告知萧护法，这原本也没什么的，只是她一路走去时，脑中不断地浮现出那个模样俊朗，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们明明一起探寻到了真相，可为何他却不能放下仇恨，还要派人到魔教来下蛊？

　　南羽山的人……大抵是不值得信任的吧，这样想着让她对苏墨染仅存的一点好感也消失殆尽，她决定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不多时，慕秋颜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那托盘里放着三碟小菜和两碟桂花糕，她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后，便向林玄道：“林公子，菜做得少了些，还望莫要嫌弃才是。”

　　林玄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拱了拱手，微笑着道：“怎敢嫌弃？这菜色已经很丰盛了。”

　　他说着在石桌旁坐下，望着慕秋颜一碟一碟地将菜摆上桌，当看见那两碟桂花糕时，他的面色突然一僵，莫非他们知道这糕点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迟迟不敢动筷，慕秋颜看在眼里，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给林玄夹了一块桂花糕，笑盈盈地说道：“林公子远道而来，这桂花糕我们怎好意思独享呢，快尝尝看吧！”

　　“这…不用了。”林玄说着将碗移到了一边儿，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慕秋颜的心中冷哼一声，看来这使者也知晓这糕点不能吃啊，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但她却没有点破，她继续装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道：“林公子，你这么客气干嘛？快吃啊！”

　　林玄看着眼前的桂花糕，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如今骑虎难下，终究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林玄笑呵呵地夸赞道，他心里则暗骂自己愚笨，实在低估了他们魔教，这不就是去送死吗？

　　“看来南羽山的桂花的确开得不错。”慕秋颜说着笑得更灿烂了，她将筷子收了回去，然后将那盛在白玉盘中的桂花糕推到萧清风和楚婉兮的面前，“来，你们两个也吃一些。”

　　两人点点头，伸手拈起一块桂花糕，在林玄诧异的目光中一口又一口地咀嚼着，吃完了还不满足的又接着吃下一块。

　　“你们……”林玄震惊地从口中吐出来二字，看着他们却是欲言又止，他已经弄不清楚他们是不是真的知道这糕点下了蛊。

　　“我们怎么了呀？”楚婉兮笑起来眉眼弯弯，问这话时小嘴里还鼓鼓囊囊的，那模样就像是个天真可爱的孩童。

　　“没什么，你们继续吃吧。”林玄知道自己不该多说，本是借着南羽山的名义来的，如今自己已然吃了那毒糕点，再暴露了就更得不偿失了，就是死他也要多拉上一个人。

　　只是…他答应师妹的是要给那教主下蛊，可现下只有这几人围坐在一起，并未看见那传闻中的教主，来都来了，若不达目的又怎可罢休？

　　这样想着，他也不再顾及其他，大着胆子问道：“大总管，不知教主现在何处？”

　　“哦？林公子想见教主？”慕秋颜淡淡一笑，心中已然猜测到了一半儿，“真是不巧呢，教主近日正在闭关修炼，你想找她，还是等她出关后再来吧！”

　　闭关？林玄并不相信这话，但是也无法强行逼迫慕秋颜，他沉吟片刻，便决定再借一下南羽山的威风。

　　“大总管，我们南羽山再怎么说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我此行便是受掌门所托来拜访教主的，这样避而不见莫非是连一丝薄面都不愿留给我们？”林玄说着站起身来，他的态度很强硬，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林使者此言差矣。”萧清风闻言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眸光落在林玄的身上，几分笑意中又隐藏着不屑与鄙视，“南羽山为何在江湖赫赫有名？只因好事叫别人做，好处又都叫你们占了去，把旁的门派抹得越黑越好，以此来显得自己有多清高，这样一个欺世盗名之辈，简直是江湖人眼中的耻辱！又何需再给你们脸面？！”

　　萧清风说话向来是毫无遮拦，一番话直指南羽山的根底，任他林玄不是南羽弟子，也被噎得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你们……”

　　“我们如何了？”一直沉默的楚婉兮此时冷声质问道，“林公子不妨说出来，我们洗耳恭听。”

　　“呵～”林玄轻蔑地冷笑一声，他冷声说道：“你们魔教肆意屠戮百姓，抢夺钱财，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呵…”萧清风冷嗤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讥讽，“萧某从不信什么报应，但若是有，那也早该报应在你们南羽山上了，哪用得着等到今天？”

　　“哼！这么说…你们是想借机灭了南羽山喽？”林玄说话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清风。

　　“不至于，不至于……”萧清风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林使者方才说这糕点味道不错，那便再多吃几块儿吧。”

　　说罢，萧清风拈起两块桂花糕，猛地塞进林玄的口中，林玄猝不及防，几乎是本能地咽了下去，噎得接连咳嗽。

　　想到那糕点中还藏着一条条的蛊虫，他伸出手来用力地抠着嗓子眼儿，想要将喉咙中残余的糕点吐出来。

　　“呕～～”林玄吐出一口黑血，一脸痛苦之色，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觉得整颗心仿佛要爆炸似的，他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地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额头上的汗珠滴滴滚落，一瞬间竟是狼狈至极。

　　“自讨苦吃，你怨不得别人！”慕秋颜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掩口偷笑起来，一旁的楚婉兮也没给他好脸色。

　　“我……”林玄捂住胸口想要站起身，但身体却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他只觉得胸腔中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绞碎了，那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

　　见他如此，萧清风冷哼一声说道：“林大使者还不走？是要等我们把你赶走吗？”

　　“在下…告辞……”林玄勉强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着外面走去，他觉得全身无比的酸痛难耐，仿佛一阵阵针扎似的疼，但他仍然咬牙坚持着，眼前的景物在慢慢变得模糊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待林玄离开后，几人又喝了几杯茶水，这才起身离去，看着林玄的背影，几人内心难得一致的升腾起一种解恨的感觉，这个家伙该说他聪明还是傻呢？仗着身后有南羽山就想目空一切，现在也算是尝到恶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