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挺有诚意的

一抬头就见佟毓敏的额上已经现出星点汗意，她穿不惯高跟鞋，也不习惯有人帮着她穿鞋，更懒得一双双去试这些鞋子，一番折腾下来，身体难免疲惫

素兮二小姐，您歇一会再试吧……

佟毓敏由着她扶着自己坐到旁边略高一点的凳子上，看着她一双双将试过的鞋装进嫁妆箱里，一边和自己说话

素兮小姐，你这样一双双的试过来，要不是我知道您对杜二少爷没有意思，还真的要以为您是喜欢他的呢。

毓敏愣愣的看着那一双双高跟鞋，她身体不好，从小跟着师父习武，被先天不足拖累，即便天赋不低在武学上依然难有建树。

佟毓敏这样一双双试过去，我自己都以为我期待着和他的婚礼。

素兮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一点点红了眼眶。

二小姐和大小姐不一样。

二小姐自小被送出去教养，凡事习惯了亲力亲为，性格也更温和内敛。她不像大小姐，将人人平等挂在嘴边，她的温柔是从言行举止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如沐春风，是对生命一视同仁的敬畏。

而她是从小跟着大小姐长大的，和大小姐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大小姐和二小姐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她看着她家小姐对周霆琛芳心暗许，看着她家小姐所有的甜蜜和失意。

佟毓婉能去追寻她自己想要的幸福她是很高兴的，小姐被这个家束缚着，终于能得到想要的自由了。

现在，被束缚的人成了二小姐。

也许就算佟毓婉不走佟毓敏也逃不掉这样的命运，但素兮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素兮小姐，我想跟你一起嫁进杜家。

毓敏一愣，也隐约猜得到她的心思，摸摸她的脑袋

佟毓敏傻丫头，杜家有什么好的。你自小和姐姐一起长大，姐姐待你亲如姐妹。如今姐姐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也要嫁人了，能替我们孝顺阿玛额娘的就只有你了。

素兮摇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素兮不，不是这样的，小姐，你带我一起去吧。如果不是你，本来我也是要跟着大小姐嫁进杜家的……而且，你看杜二少爷吹拉弹唱三天三夜，也挺有诚意的，怎么会不好呢？

毓敏有点没来由的难过，揉揉小丫头的脑袋

佟毓敏好啦，那就跟着我吧。也别再提杜二少爷找人吹拉弹唱的事情了。早年我随师父去过东北，那边送葬的时候才会像杜二少爷这么吹呢。

她没想过调教个小姑娘做陪嫁，但如今到这个分儿上了，她嫁进杜家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嫁过去了总归还是媳妇的人，倘若素兮看上了谁，做主给她添妆，送她出嫁就是了。如今这世道，普通女孩子的出路除了选择一个良人之外大约再没有别的了。

素兮被惹急了，呸了三声

素兮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毓敏点点头，语气颇为纵容

佟毓敏是是是，素兮说的对，是我口没遮拦，走吧，把鞋试完好让嫁妆顺顺利利的进杜家。

鞋子有一双不大合脚，送去改来不及了，还是素兮亲自改的，说是鞋子合脚了，嫁过去的日子才能走的顺顺当当的。

毓敏看着她帮着自己忙活，又开始盘算起了自己的那些嫁妆。

杜家高门大户，怎么着也不可能去谋算媳妇的嫁妆，但杜佟联姻本就不是普通的两姓结亲，嫁妆还真不能随便挪用。

啧，糟心。

佟宅。

杜佟两位老爷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各自的太太相对而坐于下手的圈椅上，新人座在各自的母亲身边，彼此相对而坐。

佟毓婉穿了一件天青色喇叭袖上衣，盘扣立领收腰，下身一条白裙子，衬得她清透淡雅，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派大家闺秀的风度天成。

眼睛清透沉静，带着点儿好奇，偷眼去看杜允唐，看得坐在主位上的杜瑞达哈哈朗笑

杜瑞达本来呀，按照旧式婚礼习俗，定亲的事长辈做主，允唐是不应该来的，不过杜某一向主张新事新办，革新旧俗，也可以说是，给双方子女一种尊重吧。

他当然高兴。

佟家送来了沈之沛的文书，说要退亲，理由是佟大小姐被沈之沛指给了周霆琛，已经在上头备了案了，不能改的。杜瑞达接过文书，还附了一张佟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意思是明摆着的。

不费吹灰之力替自己的儿子娶了他挑中的儿媳妇，唇角的笑纹愈发深刻了。

新娘子看着杜允唐，人生得风流倜傥，一双眼总含着抹玩世不恭的笑，面相上是很招人的。

但她见人见得多了，更喜欢胸怀坦荡，肩扛正义的君子，对这种将轻佻挂在脸上的人向来敬而远之。

可如今，这个人要是自己的丈夫了……

杜允唐听着两个父亲你捧我女儿我恭维你儿子，再见佟毓敏先是一脸小女儿态的偷看他，然后害羞似的低了头，心里不免冷笑。

杜允唐（哼，左手银右手玉，好个富贵小姐…）

他得承认，她的确漂亮，眉若远山，眸若秋泓，气质清润通透，和她腕间的镯子一样出彩。

那身天青配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显得人高远轻透，却不是高高在上的距离感，而是一种见识和底蕴带来的高贵，是让人油然而生钦佩却不会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的亲和力。

这样的姿容比起青萍来也不遑多让，只可惜，这样的皮囊是一张画皮，底下包裹着恶臭难当的，一颗黑透了的心脏。

两位夫人互换了手中的名帖，

凌宝珠我们杜家行事固然喜欢新派，但传统的三书六礼我们一件也不能少。

那拉氏望了一眼坐在一边低眉顺目的扒拉着腕间的镯子的女儿，心下难免触动

叶赫那拉·容琪是啊，真快啊，一转眼，我们毓敏都要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