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风雅的英雄

黑瓦白墙树木掩映，附近只有这一栋院子，很是清净。

此时夕阳渐沉，露水悄悄凝结，晕染出草木和泥土的香气。

少年佟毓敏师父！

一句师父打断了房主的天花乱坠，钱通州一愣，回身去看自家徒弟

钱通州咋了？

小徒弟肃着一张脸，鼻子小动物似的轻轻耸动，像是在分辨什么味道。

少年佟毓敏是血腥味儿。

……

马钱顾典仪，顾典仪！

顾济深打了帘子出去，黑色的山羊胡一翘一翘

顾济深小兔崽子嚷嚷——

看到马钱板车上躺在一堆芦叶里的人事不知的孩子，忙收了声上前查看，一边扯着嗓子招呼人来

顾济深李展鸿！

…………

旧王朝在漫天炮火中土崩瓦解，各方势力混战割据，入侵者在里头搅混水，也想分上一杯羹。

运动如火如荼，锐意进取的民主科学理念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沈之沛以铁血手腕震慑内外强敌，兵权在握，又有外国人支持，成了辛城的土皇帝。

钱通州带着状态大有起色的佟毓敏回到了南方，佟毓婉则在那场大病中忘记了曾经遭遇的劫难。

周霆琛失去了母亲，将对佟家的恨刻在了骨子里，成了铁腕将军沈之沛手下的第一冷血杀手，时刻准备着复仇。

新文化的鲜活燃烧着旧社会腐朽的生命，食古不化的卫道士不停鞭挞着革命者的血与泪。

百姓在军阀和侵略者的铁蹄下苦苦挣扎，整个社会都在水深火热中渴望着黎明的曙光。

新与旧的碰撞，梦想与鲜血交织成信仰，无数人前赴后继，投身于理想和希望。

她们身在保守的圣约翰画院，心却响应着墙外的自由。

圣约翰画院。

姑娘们被分作两排相对而站，穿着同样制式的学院制服，踩着统一样式的高跟鞋，带着最端庄优雅的微笑，听校长训话。

校长我知道外面到处都在游行示威，男生我不管，但你们女生，一个都不能出去。

校长你们的出路，就是要做一个名门望族的少奶奶，绘画只是人生中的点缀。

校长你们要补的课就是我们中国传统的德、言、工、容。

佟毓婉校长！

佟毓婉迈出半步出列，行立皆是严苛的礼仪训练成就的优雅大气，动作却带出点少女的灵动俏皮和专属于佟毓婉的狡黠。

校长佟毓婉，你有什么话要说。

佟毓婉捧着用簪花小楷写着“德言工容”四字的锦盒，迈着优雅的淑女步走到校长面前，

佟毓婉校长，我对妇德女红很有心得，昨天忙了一个晚上，做了一只彩绘风筝。

佟毓婉语气轻快，尾音轻轻上扬，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明丽。

校长闻言不疑有他，就着佟毓婉的手打开盒子，取出风筝仔细翻看，不住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校长不愧是出身皇族的大家闺秀，毓婉，给同学们展示一下。

佟毓婉是。

说着，看向一旁表情淡淡却难掩无奈的小姑娘，轻轻眨了下眼，将风筝的线轴握在手里，喊了自己的好姐妹

佟毓婉雪梅！

看出佟毓婉眼底的狡黠，黎雪梅也忍不住绽开一个轻快的笑，接过风筝快跑几步放手，风筝飘飘悠悠的飞起来，升到风筝线能到达的最高点，被风筝线拽住上升的趋势，纷纷扬扬的落下些彩色的纸笺。

姑娘们也兴奋起来，瞬间散开队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洒落一地欢快的笑声。

秦玉兰好多彩条啊，

司莺这里也有

吴燕上面写着什么啊

雪梅也不知道这姐妹俩都写了些什么，捡起一张纸笺，展开来朗声念

黎雪梅生命诚可贵，

旁边的姑娘看过来，也跟着念

柳莲爱情价更高。

柳莲后面一句是什么？

那边扯着风筝线的佟毓婉笑着接上

佟毓婉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将手中的线轴递给雪梅，拉扯着风筝线将风筝放的更高。

佟毓婉国家正少年，你我正青春，我们不要做富贵牢笼里的金丝鸟，我们要和男同学一样，我们要上街，去争取自由！我们要去塞黎娜勤工俭学！

校长毓婉，别闹了！别忘了你高贵的身份！

说着，看向一旁的佟毓敏

校长毓敏——

佟毓婉及时打断校长的话，

佟毓婉身份只属于过去。

佟毓婉我要的是美好的未来！

女孩儿的脸上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和希望，

佟毓婉同学们，为了自由和梦想，冲啊！

校长你们都给我回来，不能走啊，不能走！

姑娘们对校长的呼喊充耳不闻，欢笑着拥出圣约翰画院。

……

黎雪梅毓婉，有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去金夫人展示会当讲解员，你去吗？

佟毓婉当然~

黎雪梅那敏敏呢？

佟毓敏我就——

佟毓婉她去！

毓婉在佟毓敏无奈的眼神中对着雪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和忍俊不禁的雪梅凑在一块笑个不停。

……

将坠不坠的夕阳在天边晕染起旖旎的霞光，为夜晚的狂欢暖场。

站在金屋门口的侍应生高唱

侍应生沈之沛将军到——

属官为沈之沛打开车门，金夫人穿着孔雀蓝的晚礼服，低胸束腰的长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宽大的裙摆垂逶在地，行走间曳出成熟女人的袅娜风姿和名利场上熏陶出的纸醉金迷。

沈之沛吻过她递来的手，脸上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轻佻与色气。

金夫人今天晚上是属于您的，上海滩的新主人，最风雅的英雄。

沈之沛新官上任，需要这样的宴会来宣誓主权，于是在金夫人的恭维中露出一个佻达的笑，又在金夫人的下一句话中现出些不易察觉的冷芒。

金夫人久闻沈将军有一位黑鹰杀手，情报锄奸，出神入化，哦，就是这位吧，

说着，冲着站在沈之沛身边的男人伸出手

金夫人欢迎你。

周霆琛面无表情盯着金夫人的脸，轻快的气氛在黑鹰肃杀的眼神中一点一滴凝结，半晌，他冷声开口

周霆琛我从来不与人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