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各自的心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植物清香，似乎是从网球场旁边的几棵樱花树上传来的，其中又夹杂着少年们张扬的汗水味道，放学时手冢吹响了哨声，宣布今日的训练到此为止，并叮嘱大家距离都大会预选赛没有几天的时间了，在那之前一定要抓紧机会提升自己的实力。

几个正选队员勾肩搭背的走在一起，网球包被他们背着几乎要从后面掉落，队服的拉链向两边散开着，风把T恤的衣角轻轻吹起，里面结实的腹肌依稀可见，衣领没有扣子的保护，锁骨上面晶莹的汗珠也在说明整个下午的训练他们绝对没有半分的偷懒。

“对了，今天早晨我路过汉堡店的时候，发现推出了一款新品，我们要不要去尝尝看？”菊丸站到几个人面前，有些兴奋的问道。

大石和桃城总是第一时间赞同他的想法，海堂表示要回家吃饭，阿乾的思绪短暂的动摇了一番，很快又改口，“我就不去了，关于蔬菜汁，回去要改良一下。”

几个人全部一脸黑线，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河村也摆摆手，“我今晚要给老爸的店里帮忙，下次咱们再一起去吃吧。”

菊丸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变浅，他扫兴的看向剩下的几个人，“你们呢？”

手冢自然是没心思参与他们的活动，一个新品汉堡也不值得他浪费掉学习的时间，不二看着手机上面的讯息，“抱歉英二，我也有事情，改天吧。”

最后，三个人把视线转向龙马，“小不点，你呢？”

少年习惯性的顺手压低了帽檐，声音有种沉闷的不开心，“我不是很饿，也有事情。”

他心里面还在想着要陪悠夏去医院换药，转身就走，却根本没发现前一分钟不二已经带着自家妹妹先行离开了。

走到休息室，还以为能看到熟悉的那个身影，会笑着跟他说“我们走吧”，但是此刻却只剩下了空无一人的昏暗，龙马懊恼的锤了一下墙壁，拿出手机想要给悠夏打个电话，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

记忆里并不算短的路程，今天却走得相当的快，悠夏停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她还在期待着龙马可以追过来，就算他不提下午生气的事情也行，那样的插曲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他能出现，就算是疲惫一天中的小惊喜了。

“看你的样子，有心事？”不二出其不意的问道。

悠夏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从学校到医院的这段路，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是啊，之前和龙马一起的时候，一路上并不会觉得无聊，尽管对于她的话痨那个少年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但是这段路仿佛走得很漫长，让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变得温馨了不少。

不二揽住她的肩膀，手掌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我的亲妹妹，都说兄妹连心，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

悠夏抬头看向他，“哥，你说我今天是不是不应该绑上那些铅板？我的意思是说我...我只是一个经理，更何况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投入到网球里，所以这样逞能在你们看来可能会有点过了...”

男生轻笑出声，还是温柔的笑脸，但是却多了一分透彻，“和越前那小子吵架了吧？让我猜猜看，应该是他说了什么让你不理解的话才对。”

血溶于水的亲情总是在这时候让悠夏惊讶起来，她急忙转移视线，试图掩饰掉脸上的慌张，最终还是点点头，“嗯，他说我没必要为了你们做到这个份上，我啊，只是不想大家输掉，希望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你们一切帮助。”

不二率先走进医院里，“先去换药吧，别想太多了，做你想做的事情是没有错的。”

...

伤口愈合了不少，医生说还是尽量不要碰水，这一次换药后包扎的纱布比之前薄了很多，透气性加强了一些，用不了一星期就可以完全结痂，到时候就可以拆纱布了。

看着餐桌上的晚饭，悠夏一点胃口都没有，不知道那个臭家伙此刻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吃不下去饭。

由美子把三文鱼和厚蛋烧向她的方向推近了一些，“小夏，做这些饭可弄得你老姐我一身的油烟味，尽管有抽油烟机，但是我的身上还是有难以遮盖的味道，你可别辜负我的心意哦，要吃饱才行。”

悠夏这才回神，抱歉的笑了笑，“知道了，姐，我这就好好吃饭。”

香浓的鸡蛋中有着淡淡的咸香，三文鱼和酱油是绝佳的搭配，软糯爽滑的口感在口腔中爆开，的确如此，吃着饭的同时郁闷的心情好像消失了不少。

...

晚饭过后，悠夏也懒得再出门了，眼下完成作业是首要任务，但是趴在桌子上却怎么也无心学习，台灯的光线总是一闪一闪的，似乎有些坏了，没过几分钟干脆直接灭掉了，她烦躁的合上书本，打开了房间的灯，作业量并不是很大，加之在校内也完成了一部分，不出一小时的功夫便做完了。

悠夏换好衣服，打算去便利店买个新的灯芯，和由美子打了个招呼，对方还提醒她要是碰到了夜跑的不二，记得一同回来。

她答应着，推开门的同时，夜晚清冷的风就趁机钻入了领口，一把将连衣帽戴到头上，踏入了夜色中。

她家住在较为安静的住宅区，基本远离街市的喧闹和灯红酒绿，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从家到学校再到偶尔会光顾的网球用品商店和一些餐饮店，这样的日常虽说没什么特别的，但却像是贴身的羊毛衫一般，异常的让人踏实舒服。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自动门关闭后，门口的提示音响起，让悠夏终于收回了有些魂游天外的思绪，因为熟悉，她径直走向了家用电器区的商品。

站在这些物品前，纠结的挑选了半天，终于拿好了自己想要的一款，去结账的时候竟然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诶，悠夏？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吗？”

女生抬起头，寻向声音的来源，就看到了站在等待结账队伍后面的樱乃，后者笑着同她招了招手。

“嗯，家里的台灯坏了，出来买个新的灯芯换上，你呢？”

“我打算开始好好学习打网球了，奶奶说我要先从基础学起，不用买太好的球拍，但是我家离那个网球用品商店比较远，就先来这里看看。”

悠夏点点头，指了指外面，“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等一下！”樱乃叫住她，“我们一起散散步吧，好久没有聊过天了。”

“嗯，好啊，等你。”

文人偏爱月亮，这一抹悬挂于天边的银色总能最真实的反映出人类的心境，少女的心事总是最多愁善感的，月光沿着街边的路灯和树干静静的倾泻下来，几只飞虫围绕着可怜的光线你追我赶。

樱乃握紧手中的购物袋，走在悠夏身边，两个人许久谁都没有开口。

“樱乃，你有话想说就直接说出来就好，因为，我们是朋友吧？既然是的话，就彼此之间不要有隐瞒。”

悠夏面对着她，爽快的性格和她恰恰相反，让她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对话，“那个...你不要怪我多事，只是我感觉你和龙马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

什么嘛，他们之间的小摩擦就这么明显吗？

“嗯，是闹了个小矛盾，不过樱乃观察的真的很仔细，明明之前的我都没认为和龙马的相处有什么不同的。”

大概是在美国的形影不离让现在的日常也散发着淡淡的甜味，所以和龙马的关系好就当做了每天要经历的家常便饭，偶尔这样的闹别扭才会明显的让她不适应。

樱乃摆了摆手，“我不是有意要这样说的，只是龙马太过于耀眼了，所以难免会多关注一些，你知道吗悠夏，龙马他总是在看向你，我希望你们不要有矛盾，作为朋友来讲，我是这样想的。”

少女急于解释的样子有些可爱，悠夏张开双臂拥抱了她，“谢谢你，樱乃，其实也没什么，明天我和龙马说开就好了，多亏你，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那就太好了，其实，我还挺羡慕悠夏你的。”

“啊，为什么？”

悠夏有些意外，按照男生们喜欢的标准来看，樱乃才是大家中意的类型，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中，应该也包括她这样的吧。

“因为，你网球打的很好，人也漂亮，成绩也那么好，就算上课偶尔开小差在测验中还是能拿到前几名的成绩。”

还有，羡慕你和龙马的关系，这句话樱乃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悠夏拉住樱乃的手，“你错了，如果我要是男生，肯定追你了，因为你也很可爱啊，网球什么的如果你愿意学习，只要认真，几年之内会看到成果的。”

“真的吗？”

悠夏点点头，“嗯，相信我，樱乃。”

“好，我知道了，明天开始我会从姿势先练起的，谢谢你，悠夏，有你的鼓励我感觉有动力多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在前面路口左转了，明天见。”

悠夏挥了挥手，冲着她笑了起来，“明天见。”

转身面对着家的方向，心情突然地豁然开朗，抬头看向天空，如此澄澈，明天也一定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吧。

...

躺在床上，把网球扔向房顶又接住，龙马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个动作，脑海中回想着不二和他说的话，就在刚刚出去夜跑时，恰巧碰到了也来锻炼的学长，两个人一同跑了一段距离，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他不是一个习惯在心里面装着心事的人，索性直接把今天对悠夏生气的事情告诉了不二。

后者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用毛巾擦着额头和颈处的汗，“前面有个公园，要不要坐下来聊一会？”

龙马没有拒绝，压了压帽檐，“好。”

不二从售货机里买了两罐饮料，其中一瓶正是葡萄味的Ponta，他走过去扔到龙马怀里，“小夏说了，你喜欢这个味道的。”

这个名字一出来，就让少年的心事显露的无处遁形，“谢了，周助学长。”

不二睁开眼睛，仰着头看着星空，一口又一口的灌着清凉的液体，“八年，是你和小夏认识的时长吧？”

“嗯，四岁到现在，准确来讲是九年，回国前，我们都过完了生日。”

“龙马，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男生点点头，“学长不妨有话直说。”

不二把易拉罐放到一旁，“其实，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丫头才对，她的脚踝虽然不会导致她这辈子都无法打球，但是目前来看长时间的跑动还是吃力的，所以你应该明白她有多渴望能在网球这项运动里面继续发光发热吧？”

聪明如龙马，已经猜到了他的话意，“我承认今天下午是我过分了，我认为我们男网和她没关系，等于否定了她的付出，可是学长，我很担心她。”

不二又是不明所以的微笑，“小夏她，绝对不会把你的气话当回事的，不信明天你去找她，肯定会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他站起身，将饮料一饮而尽，准确无误的将其投进了垃圾桶里，“夜晚降温，早点回去吧。”

龙马唇边扬起不易察觉的笑，“知道了，学长。”

趁着微风，继续一路跑回家，顺着发间滑落的汗低落进衣服里，突然想到背包里的两瓶牛奶，顿时感觉双脚都有了动力。

嗯，不如明天早晨喝光它们吧，毕竟站在某人旁边，如果再高一些就更好了。

...翌日

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刷刷声竟然让悠夏更加困乏了，春困看来是真的，她的双眼紧盯着因式分解那几个字，眼皮上下打架，最后干脆直接合在了一起。

自从昨天上课睡觉做梦以后，班主任就把她换到了龙马前面，此刻她的头正在逐渐向后倒去，快要和桌面来个亲密接触的同时，一只手稳妥的接住了她，“蠢夏，快醒醒，山本老师在看你。”

听到这个称呼，悠夏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她回过头看向龙马，刚想要说什么，就看到一张纸被塞进了她的衣领里，有些痒痒的，她拿过来后展开，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些解题思路。

“不二同学，又做梦了？”

堀尾和朋香看着她差点笑出声，老师站在讲桌前，敲了敲黑板，“这道题你来讲一下吧。”

悠夏低头看着纸，龙马隽秀的字体写的整整齐齐，先提取公因式，再用平方差和完全平方公式...

众人都觉得她一定是睡傻了，站在位子上低着头也能笑出声。

“不二悠夏！给我出去清醒清醒！”

“啊不要吧山本老师，您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一定能解出来的！”

教鞭拍打在她桌角的同时，这位男老师的眼镜顺势从鼻梁上掉落，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悠夏看了看后座的龙马，甜甜一笑，在异口同声的笑声中问他：“中午一起吃饭吗？”

男生先是一愣，想起昨晚不二告诉他的话——

“小夏她，绝对不会把你的气话当回事的，不信明天你去找她，肯定会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他从背包里拿出早晨特地去买的草莓牛奶，趁着没人注意塞进她手心，“嗯，当然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