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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幻】春日来信

幻幻的奇妙冒险

summary:“张秋实踏上了去往海边的路。”

我有太久没踏出病房了,自从我确诊后,大概有两年年多了,也就是这时我才能意识到曾经因为宅家而错过的景色于现在的我而言有多珍贵,好在病房的窗户够大且一尘不染,叫我看向那里时能够从病痛的折磨里抽离片刻。

想到这里,我总会止不住的叹气,景色再美,也不过是那一小片天空,再多了,就是戛然而止的雪白墙壁,和天空一起被框住的是部分的银杏树干和好像要冲破天幕的枝条,我刚住进来时,翠绿的新芽正颤抖着迎接微风,四季更迭,来到年末大雪纷飞,第一批的树叶早已遵循自然法则被一片白茫茫压进泥土,它们走向衰落,参天大树却正值壮年,且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许久。

真是空闲太久,我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想想自己之前还说要去A市看海,如今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愿望,他多想拔下这些缠绕他的管子,在阳光下畅快呼吸,感受生命最后的绽放。

……

……

……谁说不行呢?我的双脚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听我使唤,什么药片胶囊点滴和营养餐,都让它见鬼去吧!(除了我的主治医生,他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不过他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

于是我逃了,穿上住院时换下来的连帽卫衣,在一个新的春天,从窗户一跃而下,伴随着初春那还带着寒意的风,本以为自己会一个滑稽的姿势挂彩,没想到竟真的稳稳落在了地上,试探着站起身,发现无碍后,兴冲冲朝我常看的那颗银杏插着腰,挑衅的笑起来,看,我的身体根本没有那么脆弱。

洋洋得意一阵后,我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线,我打开手机搜索最近一趟高铁,几乎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定下车票,而后搭乘出租车来到车站,两年过去,这里可变了不少,翻新的地板和新增的LED广告屏……啊,是我太兴奋了,应该让自己冷静一点,嗯,冷静一点,直到在新城市落脚。

我的冷静一点大概指的是“控制自己不要在车厢里放声大笑出来”,我想我应该做到了,万无一失的,一切按着我的预想进行。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我在这漫长的旅途中遇到了我的“海友”。

这词听起来可能有点奇怪,是我刚起的,用来概括我们俩的关系刚刚好,我们相识的场景于他来说可能不太美丽,因为他刚弄丢了他的车票,正在乘务员询问的目光下手忙脚乱的翻找包的夹层,苦寻无果后,只能垂头丧气的决定补票,我却偶然撇见了从他层层叠叠的兜帽里伸出来的一角蓝色,伸手将他可怜的车票从“兜帽深渊”里拉出来,他也感受到了我的动作,转头来看我,我趁他愣神之际,把车票递给乘务员,而后一指他的帽子,他也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我不知道得是有多偶然,才能让车票被困在那种地方还浑然不觉,不过可能比我在茫茫人海中与他结识的概率要大那么一点,不是吗。

之后,他向我道了谢,并向我告知了他的姓名,某幻,我的心中莫名多了些许触动,这名字总让我想起深邃的蓝,比洒满繁星的那种蓝还要浅一些,大海的蓝色,一望无际的蓝,也许是因为海的远处水天总要相接,所以我把他们都归为了一类,这样的想法我也如实的说给某幻听,不过总归是有点羞耻,我只能靠移开目光来缓解尴尬,他则在听后惊喜的扬起眉毛,向我表达他的喜悦和荣幸,他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被这样解读,他的家乡就是海滨城市,儿时的记忆也被梦幻般的蓝色和海浪声所填满,还有沙地,海鸥,甚至是海上橘黄色的落日。

想到这,他短促的呼了口气,像是在把思绪调整回现在,咧开笑容告诉我,他这趟旅途就是回家,离乡很长时间,他都快忘了那块土地的样貌,总归来说,就是回乡看海。

“那我们是‘海友’啊。”我低低的惊呼一声,指了指他的车票,“我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这句说完,我们都静默了一会,片刻后目光相接,终究还是没忍住笑起来,我知道他在笑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总让人想起某对只穿半截裤的兄弟,我真不是故意的,人总是时不时就冒出一些奇思妙想,更何况我之前……我之前……

嘶……我之前是做什么的来着?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出站后我们便准备分道扬镳,我留在出站口边对着手机地图挤眉弄眼,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看出来我的窘迫,斟酌着问出口,话语里全无与我畅谈时的从容,且被通红的耳尖出卖得彻彻底底,虽然用词破碎,但我还是从中拼凑出了大概意思,他看我一个行李都不带,似乎没什么时间规划,请我跟他一起走,让他尽一尽地主之谊,我当然是选择接受,与其说没理由拒绝,更贴切的还是不忍心拒绝。

奇怪,我以前有那么容易相信一个陌生人吗?

总之,有他在,一路上也不至于太孤单,我们租了台车,某幻开车的动作有点生疏,他不好意思的说自己太久没开了,随后一脚油门在宽阔的沿海道路上疾驰起来,好在不是旅游旺季,路上车辆不多,我慌忙紧了紧安全带,质疑之余又想起自己那几次都没过的科目二,还是选择相信他。

“返程的时间你定了吗?”在结束上个关于小时糗事的话题后,他忽然开口,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手却用力扣住方向盘,双眼直直目视前方,我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心说还真没考虑过这个,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更何况我……算了都从那个地方跳出来了,就不去想那些。

我把我的想法如实告诉某幻,他好似松了口气一般,又掩饰着问起我的职业,我皱着眉头自己思索了一番,竟然真的忘得一干二净,我突然开始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呼吸猛得加快,他敏锐的注意到我的异样,连忙轻声道:

“算啦,来都来了,不去想那些。”

某幻的声音好似有魔力一般,我的心也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平复下来,回过神后才惊觉刚刚那短短十五秒使我冷汗直流,他放缓车速,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我,我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长长舒出一口气。

“呼……谢谢。”

紧接着又是一个转弯,车子在拐弯后缓缓停稳,也就是这时我才转身下车,迫不及待望向那我梦寐以求的蓝色,西斜的太阳透过云层,向海面缓缓撒下它金黄色的恩赐,这片海原来没有梦里那样深邃,而这种浅蓝却意外的叫人安心,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走啊,我们下去吧!下到礁石那去。”某幻率先翻了过去,朝我伸出手,笑容令人心生暖意,我紧紧回握住,借力越过围栏,就这样互相搀着,一脚深一脚浅的沿着海岸线向前走,我们都没说话,除了通过接触互相传递的体温,就只剩心跳,迎着海浪声,不断的证明着彼此的存在,海风携着夕阳降临于某幻身侧,似金红的画笔般,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我就这样呆呆的看了下去,仿佛我就应该如此注视他这般,我看着某幻爬上最高的礁石,奋力的向大海呼喊,过后又是长久的停顿,像是在等着那片蓝色汪洋给他回应,回应他今年的春暖花开与崭新的未来。

我也爬上去,紧贴着他站稳,让所有情绪随着音波送往远方,而后我们都笑了,瘫坐在平整的礁石上,我太久没这么畅快了,久违的自由让我一下子有些鼻酸,视线再落回原处,却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我鬼使神差的凑近,近道能清晰的看清他眼中细碎的光好似星辰,泪珠像珍贵的珠宝一样挂在他脸侧,抬手替他抹去,他意外的怔愣住,动作也不自觉的僵硬起来,试图触碰脸颊上那带着冷意的指节,却又颤抖着缩了回去。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来看海?”他的手悬在半空,就这样喃喃低语道。

我想,也是时候向他坦白了。

“某幻,你知道吗,这本该是我最好的年华,我本该像万千同龄人一样,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为了自己远大的目标而奋斗,或是跟着三两好友,来一个永不回头的环球旅行,亦或是投身热爱的事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酣畅淋漓的挥洒热血与汗水。”

“他们都按着他们的‘本该’继续着他们的一生,如正直壮年的银杏,发出新芽,肆意生长……但我不行。”

“硬要说的话,我大概是众多银杏里的干枯病患者,也许比这还要严重,我被这些该死的‘病虫害’永远的拖住脚步,病痛犹如荆棘般缓慢缠绕住我,尖刺扎进血肉想要和我融为一体,而我却只能静静的如此痛苦下去,直至窒息。”

“于是我逃了,从窗户一跃而下,我不想再被使荆棘缓慢生长的理由困在高塔之上,于是我用剑干脆利落的斩断荆棘,这虽然会给我造成不可逆的巨大损伤,但我真的好痛,我想再这样下去了。”

“某幻,这本该是我最好的年华啊……”

末尾,话又回到了这里,话语里的那个人双手紧贴我的脸颊,滚烫的液体自眼眶汩汩流入他指缝,再从手腕处溜走,带走我们的温度。

“……哈哈哈……我的眼睛涨潮了。”他的叹息里带着我的音节,我不再奢望太多,只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好让我在夜晚来临前把他的样子深深印入脑海,于是我站起身,这回换我向他伸出手,笑中带泪。

“来啊,某幻,我们一起去追赶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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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有些不吉利,我其实想过他离开的种种场景,但当它真正到来时,我还是会害怕得发抖,接到电话时,我正刚从睡梦中脱离,医生告诉我,他死在了初春的那个清晨,从医院八楼一跃而下。

“他是很好的孩子啊,怎么就……唉……”

医生想不通他为什么死去,明明前一天还在笑着对自己为他治疗而道谢,可我是知道的。

我一定是知道的。

我早就想过的,他太痛了,发病时会用骨瘦如柴的身体紧紧拥住我,冷汗如瀑布一样,伴随着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我从未有那样惊慌过,就像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我颤抖着抚摸他的背脊,强装镇定的轻声安慰,直到天明。

到了后来,这样的疼痛成了常有的事,他不再流泪,也许是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反过来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安慰我,说他一定会没事的,他还要去看海呢,看看我最喜欢的那片海,到底有什么魔力,为什么令我那样念念不忘,又嗔怪似的叫我这回不要再弄丢车票了,这样的惊吓还是少来几次为妙。

我点点头,鼻子不知怎的又酸起来,于是假装削苹果,转身去偷偷抹眼泪,这回,本该属于他的眼泪从我的眼眶奔涌而出。

但就是那样的他,还是把我丢下了,我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到那片礁石,他就把我丢下了,他狠心的带走了我所有的期望,留下了本该属于他的春暖花开和一捧怎么也拼不出他样貌的灰。

他的葬礼我还是没去,我不想看到他被一张纸就锁进相框,摆在那些丑到令人发指的花圈中央,在人们的哭声中被封进墓地永不见天日。

于是我逃走了,登上高铁,又回到那片人烟稀少的礁石滩,倒在最高的礁石上,连带着他的那一部分,用尽全身力气大口呼吸,仿佛这样他就能活过来一样,良久,我已不太能看清空中来往的海鸥了。

啊……我知道的……

我的眼睛涨潮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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