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十二岁的时候,娘得了不治之症,没用多久就与世长辞了。
办白事那天,春花感觉自己一下子长大了。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搂着她,给她唱歌、给她轻声轻语地讲故事了。
春花娘走的时候是夏天,可对于春花来说,那个夏天寒风刺骨。
转眼半年过去了,春花逐渐适应了没有娘的生活。为了让爹和亲戚们放心,在他们面前,春花表现得大大咧咧,似乎早就把娘彻底忘记了。
北风嗖嗖吹起来,一个冬日的深夜,春花刚睡着,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春花的房间很小,只能容下睡觉的小床,因此忽然之间多出一个人来,是很明显的事情。
春花睁开眼睛,原来是娘,春花的娘正坐在床头。
此刻,娘正低着头,伴着昏暗的灯光,很认真地在纳鞋底。纳鞋底是农村一种传统的做鞋方法,它是把白布重叠很多层,中间抹上糨糊,然后用白线一针一针地将白布缝在一起,针脚越细,鞋子的寿命越长。
春花看着娘,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知道娘已经走了,现在肯定是在做梦;但就算是梦也很好呀,她不敢说话,怕说话惊动了娘。就这样看了不知多长时间,春花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娘,“娘,你在给谁纳鞋底?”
她娘没有抬头,“给你啊。你长大了,个子越来越高,力气也越来越大,穿鞋自然就费了。你爹心粗,不会替你想着的。”
春花的眼泪哗哗直流,“娘,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
她娘没有回答。
忽然,窗外传来了鸡叫声。春花娘站起来,匆匆向外走。
春花哪里舍得,也跟着她向外走。
娘回过头,眼神中都是不舍,却不得不拍拍春花肩头。春花一哆嗦,眼睛睁开了,窗户上隐隐透出了白光。她这才意识到做了一个梦,此刻,春花的枕头湿漉漉的,早就被泪水浸透了。
春花流着泪,从床头爬起来。
冬天来了,她的确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可爹总在外边忙于生计,怎么有精力照顾自己呢?她拿起床下的棉鞋。这双鞋是自己做的,她想先学着给自己做一双,等学会了,就给爹也做一双。可是纳鞋底哪有那么容易?她怎么纳也纳不好,到现在为止,才刚刚完成一点儿。
正想着,她惊奇地然发现,这双鞋底已经纳好了,针脚细密,正是娘的手艺!
原来刚才不是梦,娘真的来过!想到这儿,春花再也忍不住,痛痛快快地哭起来,娘,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