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一个留着精神寸头的年轻男子正在打着电话，慢慢往前走着。在他前面不远处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扭动着躯体，不急不缓的前行。
男子只看了一眼，神色里忍不住升起了一股厌恶之色，他当然知道那类女子干的什么勾当。
“嗯，我知道了。”男子挂断了电话，突然听闻一声尖叫“抢劫啊！”
男子愣了愣，才发觉前面那女子摔倒在地，肩膀上的包已不见了。在她前面，一个男人正急匆匆的拐过一个弯儿，消失在眼前。
年轻男子立马发足追了上去，跟着一溜烟儿跑进了巷子中。
他实在没有想到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如今撞见了，自然不能不管。
他紧跟着前面的男子，大吼一声：“站住，警察。”岂料他这一吼，那人反而跑的更快了些。
年轻男人竟一时半儿追不上，他紧紧跟住，浑身的劲儿都使了出来，如此七拐八拐的穿过了几条巷子。
一旁却站立着一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只撇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那抢劫犯就在前面不远，他不愿放弃，也就直接越过了那男人。
“小五。”
背后低沉的声音令年轻男子突然愣住，停下了脚步，他回过身，便看见了那张再也不该出现的面孔。
“你___”年轻男子瞪大眼，竟有些不可置信，他当然不愿也不敢相信，毕竟当时可是亲眼看见他死了的，胸膛中弹，怎么可能还活的下来？并且尸检报告也已写的清清楚楚。
“是我。”沈知节面色平静，慢慢向他走来。
小五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可是他今天恰好便装，没带那玩意儿。他不禁一声苦笑，干着嗓子，低声道：“沈知节，你怎么还活着？”
这特么实在太太不可思议了。小五全身紧绷，他这时也终于明白，自己是被眼前这人故意引来。
沈知节走到他面前不远停下，看见他一时有些僵硬的身躯，听着他口中唤出自己的名字，竟一时有些感慨，“小五，你可从来没喊过我的名字。”
是啊，那些年里，小五为了推掉傅氏这座大厦，不惜以身犯险，做了卧底，并且一点一点从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成为了他极少完全信任的心腹。他从来都是一口一个节哥喊着，后来沈知节成了傅慎行，他便改口成了行哥。
小五跟了他那么多年，知道他对他的好，若说没有一点兄弟感情，那是不可能。只不过当他有些恻隐之心的时候，就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告诫自己，他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是社会的大蛀虫，是个死上十次百次也不足以赎罪的罪犯，而自己，是个维护正义律法的警察。
他跟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所以，当他亲眼看着沈知节死在他面前，亲眼看着傅氏大厦崩塌，还社会一片朗朗乾坤，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五笑了，“我是警察，你是坏人。”简短数字，表明了立场。
沈知节沉默。
小五接着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我只知道，我一定会亲手再把你抓进去。”
沈知节轻笑着摇头，“小五，你以为我是来替那些兄弟们报仇的么？”
小五略有些警惕的盯着他，沈知节的身手他见识过，论单打独斗，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全制服他。
“小五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活着么？”
男子沉默，心底竟有些不妙的感觉，他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除掉傅氏么？那些暗中与傅氏勾结的贪官都已下了马，沈知节凭什么还能活着？难道体制内还有更深的蛀虫？想到这里，后背已渐渐浸出冷汗。
沈知节眯着眼，那些年他以为看透了这个曾经的小弟，可是直到他自己落网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根本没看透过，只因为他隐藏的太深了。若非如此，他又怎能与阿妍勾结在一起，只是为了扳倒自己？
“沈知节。”小五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这事我回去会暗中调查，我一定要将你抓住。”
“你没有机会再抓我的，”沈知节轻蔑一笑，“有人替我重新办好了身份，我现在是一个合法公民，没有一点污点的公民，你凭什么抓得住我？”
小五愣住了，有些不太相信。
沈知节沉默半会，开口道：“小五，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休想。”小五冷冷说着，他果断拒绝，不想再跟眼前这人扯上半分关系，除了抓捕他的时候。
“'小五，我只想去给阿江探监，你放心，不是我去，是别人。”他有些略带恳求的语气。
小五听他说起阿江，有些出神，那个绝对忠心沈知节的男人，这些年替沈知节做的坏事还少吗？虽然不是死刑，但也足以他这辈子走不出监狱。
小五尽量避开他恳求的眼神，他这种神情，如果没有记错，只有在那个女人面前才出现过吧。
他有些烦躁，挥了挥手，“探监么，这事让我好好想想。”其实探监这事儿，算不上违背体制律法，他已有了一些心软。
沈知节心底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基本算是成了。
“阿南你还记得吧，我不方便露面，到时候你直接联系他。”
小五看着他蹒跚的身影渐渐离去，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舒服，他大声向着背影喊道：“沈知节，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下半辈子就当个好人吧，别让我亲手再抓住你。”
沈知节浑身一震，旋即露出一似苦笑，暗道，做个好人，我配么？你不知道我还活着的条件，只不过是为了替某个人继续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小五，虽然你害了那么多兄弟，虽然我也恨你，可是我却不愿真的伤害你，毕竟这辈子我真正当作兄弟的人，阿江算一个、眼镜算一个、阿南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小五。
只是这些话，他决不会说出来。一个身处光明，一个身藏阴暗，两种一辈子也再无法相交的背景，他又怎么会说出来？
只是这辈子，两个人注定无法像以前那般一起喝酒了。
入夜，沈知节独自坐在江边，江风一阵阵吹在他的脸颊上，看着江对岸的城市灯火阑珊，那些霓虹灯光倒映在江水之中，瞧来竟有些美丽。
他竟有些喜欢这种发现美的感觉了，感受到内心不知何时悄然发生的变化，他忍不住咬了咬舌头，压制住那份本该萌芽的善良，冰冷逐渐遮盖住面孔。
这些年的经历无时无刻不在告诫着他，善良，会使自己陷入无尽的被动，以往那些年，但凡他生出半分恻隐之心，他又怎么活的到今日。
他定了定神，反而对接下来的计划势在必行，正坚定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冰冷的双眸不起波澜，点下了接听键。
“好，我马上来。”沈知节迅速起身，赶往了目的地。
别墅里，陆乘风正襟危坐，冷冷看着他。
沈知节毫无畏惧。
“你恐怕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陆乘风有些愤怒。
沈知节有些不明白，反问道:“我的身份不是陆先生给的么？有什么忘不忘的？”
陆乘风看出他的漫不经心，心里有些恨恨然，一字一句道:“非要让我给你长点记性，你才肯好好听话？”
沈知节双手摊开，一点一点试探着他的底线，“我不明白陆先生在说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陆乘风深吸一口气，不愿陷入被动，该死的，他想着，于是面露笑容，“那个女人出国了？国外出事的几率应该不小吧？”
沈知节脸色变了变，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低下头颅，表明自己的态度，“陆先生，有话请直说，我是真有些糊涂。”
陆乘风见状有些满意，却还是敲打着:“沈知节，你的身份虽然是清白的，却并不代表你可以到处招摇，当然，”他顿了顿，继续说着:“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是你心底深爱着的那个女人，她的性命你也不在意么？所以我希望，你尽量少惹些是非。”
“一条狗我是不会在乎，除非他还有利用价值。”
沈知节明白他所指何意了，定然是与小五碰面的事。他说着:“陆先生，我只是想探望一下阿江。至于小五那里，我清楚他，他就算调查也会是暗中进行，决不会胡乱折腾。”
“哦？阿江？你那个忠心的兄弟？像你这样的渣宰，还会关心自己的兄弟？据我所知，那个阿江被判了很重的刑，他这辈子算是完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今日的结果，是因为谁？”陆乘风讥笑着。
沈知节咬着牙，握紧了拳头，他当然知道阿江，都是因为自己，换句话说，他在替他背锅受刑。
他突然想到陆乘风能量很大，能不能暗中运作，将阿江弄出来？不过随即便打消了念头，已经判刑的人，哪怕他能量再大，也不敢碰吧？
“我不希望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另外，最近少惹事生非，否则我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的好脾气。我要你办的事时间也有些紧凑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滚吧。”不知怎么，这时的他一看到沈知节，心中总有一股子怨气，恨不得掏枪杀了他，可是那件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事，又非得要他做不可。
等你替我办好那件事，我会让你得到真正的解脱。
陆乘风想到这里，心里又舒坦了些，眸子里的疯狂阴暗却渐渐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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