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沐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终究为了家国，负了你…

——朝朝辞暮久久安

十里秦淮水相润，烟雨金陵俏江南。奈何倭寇无情，枪炮无眼，金陵盛景，毁于一旦。

从日本人攻进来的那天起，孟逸舟就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

孟府世代从军，父亲孟鹤川是有名的老将。

即使多年伤病未愈，仍然上了守城一线，终是抵御不得，丧命城墙。

日军进城，金陵有名的富商大贾无一幸免。

抢的抢，杀的杀，更有人家连畜养的家畜都死在枪下。

“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日本人进城的那天，逸舟和母亲就躲在后院的柴房里。

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那一早，父亲走时淡然无畏，母亲却是泪流不止。

他母子二人靠在柴火堆旁，不时听到的几声惨叫和女人的呜咽，一夜未眠。

月上树梢，云雾缭绕，连星星都少得可怜。

捱过一夜，出了门，随处可见的血迹令人作呕，秦淮河里漂着几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平日里气派辉煌的人家竟也一片狼藉。

逸舟被母亲牵着，走过曾经嬉戏玩乐过的地方也觉得有些陌生。

路过张府，瞧见一个小孩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发愣。

那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张府独子——张晏泽。

树大招风，在哪里也不例外。

张府是金陵有名的富商，日军进城，不光抢走了所有家当，府中男女更是无一幸免于难。

逸舟被牵着，看着这个平日不怎么说话的张家小少爷，生出一番悲悯之情的同时，也震惊于他的冷静沉着。

母亲的脚步在城墙下停住。四周看看，都是来认领尸体的。女眷们哭成一团，孩子们不知所措，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或是姐姐。

“娘……”

“不怕啊，娘…领爹爹回家…”

逸舟跟着母亲上了城墙，横七竖八的尸体叠在一起，竟没个下脚的地方。

“爹爹在那！”

尸体过了一夜，血腥和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母亲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鹤川…我带你回家…走，我们回家。”

那天逸舟牵着母亲的衣角，母亲背着早已僵硬的父亲，从城墙一步步走回孟府。

点上灯，还像往常一样洗漱更衣。

洗去血迹，换上干净衣服，母亲坐在床边，看着紧闭眼睛的父亲泣不成声。

她也只是个普通女子，不到三十的年纪，痛失丈夫。在这战火纷争，举步维艰的年代，带着孩子生活，无疑难上加难。

逸舟趴在门框边，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回想起一早街上的情景。

惨绝人寰的场面，他似乎懂，又不太懂。

失去父亲这个词，在他这个年纪大多还不大能理解。

自逸舟记事起，父亲就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府里。他总是在忙，可城里人人见了，都说父亲是顶好的官。

一颗小小的种子埋在了他的心里——是日军，让他永远失去了父亲。

“娘，我以后好好练功，也上战场打日本鬼子去！给爹爹报仇！”

那天母亲抱着逸舟哭了一夜，半夜做梦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了那个张家小少爷。

他怎么会在这里呢，没了家人，也不知他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