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醉酒

二人再次分别时，楚天佑合上折扇，目送蓝色的身影转过走廊，渐渐远去，直到她关闭房间的木门，他才回到柳萱所在的房间。

“楚公子。”

楚天佑看着正端坐在桌旁的姑娘礼貌一笑：“让姑娘久等了。”

柳萱却道无妨，反而一脸疑惑：“公子出高价而来，不会只是为了听小女子说些市井闲谈吧？”

楚天佑微怔，温和笑笑：“听闻姑娘擅长舞艺，在下有幸一观。”

“那小女子只好献丑了！”

一名侍女怀抱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清丽的琴音随着柳萱曼妙的舞姿时而嘈嘈如急雨，时而切切如私语。

不过这一切，楚天佑并无兴趣，也无心欣赏。

他只觉得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潜滋暗长，却琢磨不透。那个名叫媚澜的女子见到珊珊时，神色有异。

虽不是舞刀弄枪，可风月场中的人皆有七窍玲珑心，她性子纯真，也不知她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他有些担心她。

不觉间，舞毕音停，紫衣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至他身旁：“公子，如何？”

眸中的忧色顷刻间隐藏不见，楚天佑笑笑：“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姑娘的舞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奴家再为公子舞上一曲？”柳萱的声音脆生生的，说话间，已提壶为楚天佑斟满了酒。

“有劳姑娘。”

楚天佑合上手中的折扇放到桌上，看着紫衣女子的舞姿，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铜架上，烛火灼灼，蜡泪蜿蜒。

——

明亮的烛光也将白珊珊所在的房间照得通明。

“公子再饮一杯！”媚澜已屏退侍女，亲自将酒樽端到面前之人的手边，又看着她所心仪的蓝衣公子向她温雅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的心底又欢悦了几分。

“公子划拳虽未赢过奴家，不过呢，奴家倒是可以将所知之事据实相告。”

“哦？”原本连灌几杯喝得有些迷糊的白珊珊听到这句话似乎来了精神，她柳眉一抬，眼睛也睁大了些，“那小可在此多谢媚澜姑娘，”抬手握了握她的肩头，“小可不才，能得姑娘青眼，真是三生有幸！”

媚澜不禁掩面而笑，欣喜之情已是溢于言表，认为眼前的公子已经接纳了她的心意，庆幸自己的后半辈子有这么一位长相英俊又家境富裕的公子作为依靠，于是将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细告知，尽管鸨母曾三命五申命她们不准再提挽君之事。

“她原名本是林洛依，挽君之名，是鸨母所赐。”她见白珊珊正支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于是继续说道，“听说她以前家境优渥，是个富家小姐，不知怎么，家道中落，沦落街头乞讨。鸨母在街头偶然发现她，见她模样还算是可人，于是就收留了她。”

“林洛依?林家...”白珊珊眉头一蹙，“嘶~莫非...?”

见白珊珊的反应媚澜有些疑惑：“怎么了，贾公子？”

“没，没什么。”白珊珊摇摇头，方才眸中的疑云悄然散去，她继续追问,“媚姑娘觉得她的品性如何？”

媚澜握了握桌上的酒樽，忽然轻哼一声，冷冷回道：“她？原本不过是似锦阁一个洒扫的侍女，不知怎的讨得了鸨母的欢心，鸨母便请师傅教她琴棋书画，她才有幸被列入教坊籍，最终才能竞选花魁。”凤目微眯，带着几分厌恶，“平日里，她对我处处排挤，无论做什么都要和我攀比，拼了命也要抢风头！”

白珊珊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媚澜的面容忽然舒展，化为一笑，声音也魅惑了些：“贾公子为何对挽君如此感兴趣？”

白珊珊呆愣了一瞬，随即抬眸回之一笑：“不过道听途说，说贵处的花魁如何的色艺双绝，有些好奇罢了。”

“原来是这样，”媚澜叹了口气，凤目一瞥，阴阳怪气道，“原来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不知有多少花花公子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

“媚澜，你别误会，”蓝衣“公子”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赔笑，“我既已心有所属，自然不会再看上别的女子！”

“真的吗？”

媚澜在在风月场中沉浮多年，她早就听惯了男人的各种甜言蜜语，但面对她第一眼就相中的、才德兼备的贾公子，她还是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般欢喜。

“那是当然！”

媚澜不由得向白珊珊靠近了些，提壶再次往杯中斟满了酒：“既然如此，公子不妨再饮一杯！”

白珊珊抬手推拒递来的酒樽：“我实在不胜酒力，还是...”

“欸，莫非公子心意不诚？”媚澜握住这位蓝衣“公子”的手，“值此良辰，边饮美酒佳酿，边话市井趣事，岂不妙哉！”

未等白珊珊再次开口，媚澜已经将酒樽递到她的唇边。不得已，白珊珊蹙着眉头又饮了一杯。

酒樽已空，媚澜心满意足地将其放回桌上，又陆陆续续向白珊珊讲述一些与挽君相干的事情，想起她以往对自己的种种打压，媚澜对她难免有些怨恨，不过逝者已逝，如今她也不必再去计较这些。

凭借着明亮的烛火，她看到贾公子正用手支着额头，脸颊已泛出两抹酡红，眼睑遮住了“他”灵动的眼眸，细长的睫羽轻颤，已是昏昏欲睡。

媚澜轻笑，暗自思忖：“想不到贾公子的酒量这般浅薄。这样也好，想来不同于那些纨绔子弟，他定不是沉迷酒色之徒。”

“贾公子？”

媚澜刚轻拍白珊珊的手臂，却不想“他”手腕一软，趴倒在桌子上，右侧的脸颊紧贴着桌上的银丝紫锦。

“贾公子？”

媚澜多用了些力气推推她，并未得到回应。

她只好停手，托着下颚看着眼前这位端明秀雅的翩翩公子。

看久了，心里不知为何，如同小猫用绵软的小掌挠过一般，竟有些痒痒的。

她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目光最终聚焦在“他”的唇上。她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唇递到“他”的唇边，与“他”的唇仅有咫尺之隔时，她又慢慢地闭上眼睛。

细微舒缓的吐息扫过她的脸颊，氤氲着美酒的芳香。

突然——

“扣扣扣...”

她就要吻上“他”的唇时，耳边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方才醉人的氛围支离破碎。

猛然睁眸，直起身子，她没好气地问道：“谁呀？”

门外之人的声音温雅清朗：“在下楚天佑，来寻与我一同前来的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