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顾寒川再次去复查的时候，医生们都惊讶于他病情恶化之快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医生要他必须立刻马上做手术，虽然做手术，存活五年以上的概率也微乎其微，但做手术总比不做强。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止生草。虽然能麻痹痛觉，却对身体的损耗太大了。
他轻叹了口气。在所爱之人与所爱之事中抉择实在是太难，所以他选择了伤害自己。
可顾寒川想不到的是，上天对他的折磨远不止如此。
他做完手术后，病情忽然急转直下，连夜高烧不止，甚至清醒的时间都越变越少。
他依稀感觉到死神的逼近，他的确意志顽强，却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甚至还想强撑着去找陆明月，起码让她不要起疑心。当然，这样的举动被他唯一的妹妹顾云岫阻止了，她问顾寒川，要不要找她来，他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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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云雾遮挡了太阳。
她接了个陌生电话，她还未开口说话，对方就率先说道。
“您就是陆明月陆小姐吧？”对方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透着急切。
“嗯。”
“您现在能不能来帝国第一医院一趟？我哥想见您。”
“你哥是谁？”
“顾寒川，我是他妹妹，顾云岫。”那个女孩声音带着恳切的哀求：“你就来见他一面吧，求您了，好不好？”
“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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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川听到顾云岫打电话的内容，忽然便垂死病中惊坐起，但他咳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只能示意顾云岫不要在将这个电话打给她了。
顾云岫揉了揉微红的眼圈，让顾寒川重新躺下，她说：“哥，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爱她对不对？”
顾寒川怔了半秒，眸中满是遗憾与无奈的摇了摇头。刚做完手术，他嗓子很痛，是整个呼吸道都很痛，他这些天，很少再说话了。
“骗人的，那你怎么会在梦里还叫她的名字？”
他沉默良久，眸光渐渐熄灭，嗓音沙哑，极为无奈的一笑：“我啊，还是别祸害她了。”
半小时后，他的病情仍然恶化。
当抢救室的红灯熄灭时，陆明月这时姗姗来迟。
顾云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见陆明月来，向她招手示意。（顾云岫小时候也见过陆明月）陆明月走了过去，跟着顾云岫。她没有开口问顾云岫任何问题。
站在门口，她看到那房间前写着四个大字“无菌病房”。但顾云岫却没有任何措施，就径直的、飞快的走了进去。陆明月这才明白了全部含义。
顾云岫之所以能直接走进无菌病房，并非因为她和碗筷一起消过毒，全身上下连个细菌渣子都没有，而是因为这足够说明，无菌病房在此时已经没有意义了。
换句话说，很明显，那个人，很快，也许是马上，就要死了。
陆明月走了进去。
她看见那个苍白的少年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面色苍白异常。
他感受到来人，艰难的睁开了眼。
顾寒川见来者是陆明月，不由得瞳孔一震，他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没有任何力气。
陆明月轻轻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从刚来时，就一直保持着出奇的沉默。
“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她声音微微发颤。
顾寒川用一阵咳嗽阻止了欲要开口的顾云岫。
“我没事…姐姐，你快、快回去吧。”他声音非常沙哑，也很微弱。
顾云岫急哭了：“哥！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嘴硬啊？你明明……”
顾寒川再次打断了她。“云岫，别说了。”
但他并没有成功阻止顾云岫。
陆明月又问了遍：“什么病？”
顾云岫面露难色，最终还是说出了答案。“肺癌，晚期。”
陆明月将发丝拢到耳后的手顿住了。
顾寒川面色慌张的看着她，又是一阵咳嗽。
“……晚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陆明月沉默了良久，才颤抖着问出这样一句话。
“云岫，你出去吧。”顾寒川说。
顾云岫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小姑娘在门后，捂住嘴抽泣着。从小到大，顾寒川是她最亲的哥哥，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对陆明月的感情，也正是这样，才更觉他的苦痛。
陆明月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打转，慢慢的模糊了视线。她努力眨了眨眼，那东西便顺着脸颊滑落了，滑到嘴边，是一滴，冰冷苦涩的液体。
他似乎更显慌乱，伸出修长的手，为她轻轻揩去泪水。他看来并未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知道陆明月全都明白了，但他是能报以无奈的微笑了。
“不哭，不哭啊。”他说：“没关系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他又是一阵咳嗽。
陆明月反握住顾寒川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脸庞上。
“你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为何又要乱我心弦？”她眼尾发红，温和的质问他。
“你……”他只是惊喜了一瞬间，便立刻化为了更深的悲哀与遗憾：“对不起，姐姐，你忘了我吧。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嘴角牵起了勉强的笑意。
他们都沉默了良久。明明是几秒钟，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死别的场面，正以这样安静而残忍的方式进行着。
陆明月深深的看着他，像岁月中无数次的凝视后，她缓缓开口。
“可是，顾寒川，为众人抱薪者，不应将其冻毙于风雪。”她说。
那是一个，温柔而青涩的吻。她的双唇微微发颤，像雨后的玫瑰花瓣，足以令人痴醉迷狂，像是一场温柔的幻梦。
顾寒川瞳孔一震，他感受到这个吻中，含着些另外的东西。
那是一颗散发着红色的妖异光芒的小球，它顺从的飞进顾寒川的口腔，直到他的身体内。陆明月长发倾泻而下，带着优雅迷人的香气。
神魂颠倒，不似在人间。如果在临死之前能得到此上的荣幸，她的首肯，便是此生以无憾了。
顾寒川这样想着，却听到陆明月对他说：“深呼吸。”
她缓缓从他的唇上离开。
他微微一愣。
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迅速灌注在他已经衰竭的身体里，能够治愈一切的强大力量。他慢慢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机能正在一点点恢复，就连那衰弱不堪的肺部也正慢慢变得健康鲜活，血液中的癌细胞正被一点点清除掉。
她颇为紧张的盯着他，问道：“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这才明白，是陆明月给了他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他问。
“我的内丹。”
他一愣：“啊？”“反正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长生不老，驾鹤西去……”
陆明月的成语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但他知道她在尽力描述这个东西有多好。
可是它有多好，对她来说就有多珍贵。
“姐姐，这对你们妖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东西吧？”他恢复了些力气，终于开口问道。
陆明月怔忪片刻，微微晃了晃神就，她脸上划出明媚的笑容。
“是啊，是很珍贵，但它没你珍贵。”她说：“放心，没有这个，我照样活的好好的，死不了。”
他很犹豫：“你确定不是一命换一命？”
“当然不是。”她说。
“那……你没了它，会怎么样？”他又问。
陆明月忽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会和人类一样，经历生老病死，法力肯定是大不如前了，可能只会些幻术了吧。”
“可以再取出来吗？”
“不可以，它遇到肉体凡胎就会化掉。”
“那我能不能不要长生？如果姐姐会死去，我还要长生做什么？”
陆明月只觉得呼吸一滞，她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心跳如擂鼓的感觉。她忽然想起白六断渴求长生的眼神，顾寒川却这样轻易的要放弃。
“别犯傻了。”她含笑，眸中却闪着泪光：“我想说的是，我有老去的一天，你到时候会不会不要我？”
他皱眉，正色道：“怎么可能！”
顾寒川一向是温柔的，鲜少疾言厉色，此时却忍不住怒道。
“你看，我还没年老色衰呢，你就开始凶我了。”
顾寒川像个漏气的皮球，刚才还气势汹汹，现在被她这么一说，便再也凶不起来了。
“我……我只是……”他慌忙解释：“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
“哪怕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只要是你就好。”他说。
陆明月在他身旁，张开双手，像多年前一样，只不过这次，她可以将自己埋进他温暖的怀抱中。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愉悦感。
“顾寒川，别叫姐姐了，刨去那一千九百年，我比你还小四岁呢。”
“那，叫妹妹吗？”
“好别扭啊。”
“明…明月？”
“好奇怪啊。”她笑着：“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
他轻抚她的后背，很温柔也很珍爱地望着她。用很长时间认真的思索称呼。
她还是笑着，心里想：也从没有人这么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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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江南水乡，古镇幽静而秀丽。白墙灰瓦，用淡粉鲜红浓绿鹅黄浅紫的春意点染。一艘规模不算大，却同样精致漂亮的画舫在水上缓缓移动。
男人剑眉星目，眉眼温柔，清俊的面庞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还是一袭白衣，恍如画中谪仙。
他怀里搂着一个灰色衣服的女人，她像小猫似的懒洋洋的躺在他怀里，素色的衣服却遮挡不住她美艳绝伦的容貌。
“到了吗？”她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他。
“还没有，到了我叫你，多睡一会吧，好不好？”
“好。”她声音略显疲惫。
南方的雨总是说下就下，一阵小雨淅淅沥沥，纷沓而至。他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听着雨声，她慢慢入眠。直到画舫到达岸边，他很轻地晃了晃她。
“到了，醒醒吧。”他含笑：“这么困吗？”
见她不太想动，于是他又问：“我抱你好不好？”
陆明远缓缓睁开了眼。她看见碧绿的春水比高渺的天空更多几分色彩，丝竹之声，吴音软语在她耳边响起。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顾寒川握着她的手，走进了一间古香古色的酒楼。那半人高的花雕酒，正静静矗立在那里，陆明月眸光一闪，颇有兴致的观察他的反应。
他见她感兴趣，立刻要了两杯花雕酒。
他刚端起酒杯，她就出声制止：“你大病初愈，还是别喝酒了。”
他眸中是明晃晃的欢喜，笑道：“那么亲爱的，你也别喝了？”
陆明月学着他的语调，微蹙眉头：“驱寒啊，驱寒。”
顾寒川脸红，却还是关心的问道：“你很冷吗？”
陆明月并未否定，只是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道：“我体质就是这样，很阴冷的，又没有……”她悄悄的看了看他的神色，改了口：“当然喜欢能驱寒的东西。”
她将几缕发丝染成了银白色，像一株银边吊兰，纤弱而优雅。
顾寒川面露心疼之色，他修长的手握住陆明月的手，放在胸口：“给你捂一捂。”
陆明月笑着，暧昧的气氛飘在空气里。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步惊澜居然走了过来，还轻飘飘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步惊澜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陆明月，满脸戏谑：“陆明月，牛啊，真牛，没了内丹还敢让他碰你，活该你法力尽丧。”
陆明月蹙起眉头：“闭上你的嘴。”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能将我封印在长渊之底的陆明月吗？以你现在的修为，恐怕长渊进都进不去吧？”
“你……”
“行了，别生气了。陆明月，你人生苦短啊，犯不着和我浪费时间，你们继续，继续。”步惊澜狠狠的撂下话，欲要转身。
“我陆明月就是恋爱脑，看不开，孤零零的活千百万年做什么。”陆明月笑盈盈的：“你说是吧？漱金鸟阿姨，除了金子，你还有啥。”
“哼，可笑，你又有什么？”
“我有他啊。”陆明月挑眉，得意的轻笑。
步惊澜真的伤自尊了，她一个转身，一踮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寒川望着步惊澜的背影，眸光停滞了几秒钟，小小的动作被陆明月尽收眼底。她神色中浅淡的不安。
==============安全感
他上楼梯的脚步放得很轻，为的是尽量不吵到她。推开卧室的门，却被眼前活色生香的场面一惊。
陆明月身上是一件T字形，极为星感的丝绸长裙（睡衣），雪白的肌肤在衣裙的间隙中若隐若现，熊前那傲人的风姿骄傲挺立着。长发披散而下，垂在肩头，峨眉淡扫，眼波撩人。美艳的眉眼几乎摄人心魄的漂亮。
她见他来，便笑。上前环住他，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
“怎么喝这么多酒？”说着，便扶住她。
她还是环着他的肩膀，温热的鼻息洒在他的颈间，简直就是一个勾人的妖精，身后是缠绵的夜色。夜晚，是爱情的生发之底。
“没想法吗？”她歪着脑袋作无辜状：“江南最旖旎的春光，最浪漫的月色，可就在你面前了。”
她甚至慢慢解开了他的衣扣。指尖在他胸膛上又轻又慢的画着圈圈。
陆明月相信，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是经不起这般诱惑的。
看，他好像，也是果然上钩了。他顺势解开自己的西服外套，却没有扔在一旁，反而是给她披在了身上。
她错愕的盯着他，踮起脚尖，又送了个温柔的香吻。
可顾寒川除了神色微晃，身体上却没有任何行动。
她终于不满起来。慢慢松开了他。
“讨厌我吗？”她说：“还是……嫌我脏？”她又想起步惊澜，与曾经的自己相差无几的步惊澜，想起顾寒川对她不由自主地留意，虽然她知道那是出于警惕，但陆明月此时，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刚强洒脱到“你若无意我便休”的她了。
他一愣，不知所措的解释起来：“我、我没有，我只是，怕伤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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