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也在这

雪白的玛莎拉蒂滋溜一声窜上了马路，发出一阵轰鸣声。

“吃糖。”老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杂物箱里掏出一根青苹果味儿的棒棒糖，摊在手心里递到程筱筱面前。

程筱筱最爱老秦单手开车的模样，白月光们都说这叫男友力max。嗯，男人专注开车的样子确实很吸引人。

她伸手把棒棒糖拿过来，指尖从老秦的掌心划过。

老秦反手把程筱筱的指尖抓在了手里：“手怎么这么凉？”

程筱筱倏的僵在了座椅上。

老秦的手很白，手指细长，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腕骨上搭了条银白色的手链，掌心温热的触感传到心里，程筱筱觉得周遭忽然就热了起来。

“我……我四季手都很凉。”

“另一只手拿过来，我给你暖暖。”

“……”程筱筱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听话的将另一只手抬了起来。

老秦的手肘搭在档位上，垂下来的手将程筱筱合十的指尖抓在了手里，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摩擦。他目视前方，一本正经的开车，嘴角向上弯了弯。

直到程筱筱家楼下的时候，老秦才松开了程筱筱的手。

程筱筱手心里全是汗！

“你的衣服，我洗好了再还你。”程筱筱解了安全带，右手搭在车门把手上。

“不用了，你穿着吧，挺好看的……”老秦双手伏在方向盘上，脑袋靠着小臂，偏头看着程筱筱。

这件薄薄的衬衫是Hermes的春季新款，抵她一个月工资了，程筱筱有点不好意思，刚收了他一个大几千的六芒星，又拿他一件衬衫……

但是程筱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也不想拒绝，她喜欢老秦，喜欢的不行不行的。这是老秦送她的，她想留着。

“我上楼了，晚安！”程筱筱扣开车门。

“等一下……”

程筱筱回过头来看着老秦。

老秦抬手将她身上套着的衬衫领子拢了拢，一本正经的系上扣子：“外头冷，别感冒了。”

“……谢谢，你回去开车小心，到家了告诉我。”

“嗯，晚安！”老秦勾了勾唇角，笑意盈盈，目送程筱筱的身影进了楼道里。

程筱筱开门进屋，就着窗外路灯的微光摊在沙发上发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她盯着自己两只手的指尖，看了半天，眸光有些虚，像是在看指尖，又像是在看手指缝隙中的那一片虚无。

翌日下午，程筱筱一脸诚惶诚恐的进了销售总监办公室。

销售总监William是个三十出头很干练的男人，穿一身得体的青灰色西装，倚在总监椅靠背上，双手交叠在胸前，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听程筱筱汇报昨天客人投诉的具体过程。

“这件事从根本上说，你做的没错，但是有客户投诉就是你的错。”William这话说的没毛病，服务行业，客人就是上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更何况五星级酒店，讲求的就是服务好，给客人宾至如归的感觉。

William顿了顿又接着说：“这件事我会和总经理汇报，这个客户我也会找别人接待。Katherine，收一收你的脾气，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没必要因为那一两颗老鼠屎坏了自己的前程……”

William开始长篇大论，程筱筱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有点心绞痛。本来她今年年底有望升为高销，工资还会翻一倍，现在屁都没有了，这个婚宴的提成也泡汤了。

到了下班时间，程筱筱还一脸萎靡的摊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阿程，想开点，钱财乃身外之物……”

程筱筱并没有理她。

“走吧，姐姐带你嗨皮去……”周敏连拉带拽把程筱筱送进了更衣室：“换身靓丽点的衣服，反正明天周末，姐姐带你蹦迪去！”

程筱筱很听话的换了吊带装小短裙细高跟儿，长长的波浪卷儿散在脑后，步步生风，又涂了个大红色妖冶的口红，扭着屁股出了酒店大门。

这家酒吧在三里屯很出名，前半场比较柔和，有驻唱歌手唱一些准备好的歌曲，客人也可以付费点歌。等到十二点多，正式开启后半场，DJ控场，整个酒吧的蹦迪气氛登峰造极。

程筱筱要了两瓶Whisky，窝在卡座的沙发上，一边听着歌手发音不太标准的Despacito，一边和周敏两个人对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耳语着。

周敏说最近有个男生在追她，她有点心动，问程筱筱最近有没有情况。

程筱筱端起面前的酒杯，小酌一口，冰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划入喉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工作就是家，两点一线，哪有情况……”

“我给你介绍个吧……”周敏掏出手机，打算给程筱筱推一波微信名片，吓得她赶紧按下了周敏的手：“我是追星少女，不需要恋爱！”

周敏白了她一眼：“追星追星，你快要追成脑残了……”

程筱筱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周敏打断了：“别说你是喜欢传统艺术，是弘扬民族文化，那你怎么不追郭德纲，明明郭德纲的相声说的更好，你还不是看脸来的……”周敏的声音在音响的轰炸下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程筱筱颇为无奈，如果周敏知道她和老秦现在的情况，会做什么反应？肯定会骂她：‘程筱筱你脑子进水了么，老秦是什么人，他肯定是骗炮来的，你清醒一点吧，你是长得挺漂亮，但是你跟人家那些美丽的女明星有什么可比之处，人家是正经八百的富二代，脑子有病才会喜欢你……’

程筱筱忽然就清醒了，她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沙漠里的一粒沙，平凡普通，毫不起眼，只是她比其他人稍微幸运一点，和老秦有了些接触而已，又能算什么呢？

她看着自己握酒杯的指尖，裸粉色的美甲衬着她的手更白皙，她有点想笑。昨晚的她恨不得给自己的手指上一个最贵的保险，这可是老秦握过的。但是现在，握过也不代表什么。

“我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了没有啊？？？”周敏伸出手在程筱筱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

“嘶……疼啊我的姐姐……”

“疼就对了，不疼你不长记性……”

程筱筱没接话，倚在沙发背上，双手环在胸前，一副坐定升天的模样，气的周敏连灌两杯whisky。

“小丫头，这里有人么？”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程筱筱耳边响起，酒吧里总是很嘈杂的，她听的并不真切，也并不想理会。

旁边的周敏捅了捅她的肩膀，她有些烦闷，头不抬眼不睁，低低的说了句：“怎么了……”

周敏还一直在戳她的肩膀，并没有接话。

程筱筱有些烦躁，但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的脸映在老秦漆黑的眼眸里，那是一张如花似玉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带着些许慌乱和茫然。

“才一天没见，不认识啦？”

DJ在来回摇晃，一阵节奏感非常强烈的舞曲从他指尖下滑出来，远处是群魔在乱舞，人头攒动，到处都闹哄哄的，程筱筱就是在那些震天响的音乐中听清了老秦的那句话。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周敏看不得她这副软绵绵的样子，又戳了戳她的肩膀，在旁边不停地给她使眼神。

“好巧啊，你也在这……”

“嗯，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老秦一屁股在程筱筱旁边坐了下来，偏着头对着程筱筱耳语，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对面偏左一点的一个卡座。

温热的鼻息撒在程筱筱耳边，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儿瞬间充满了她的口鼻间，她憋了口气，不敢呼吸。

老秦的发小李佩伦抬起手中的酒杯对着程筱筱的方向虚虚敬了一下，程筱筱慌忙中拿起酒杯回敬过去，刚要喝，才发现，她刚才喝完了没有在倒上。

嗯，尴尬。

她往对面卡座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这里，她才轻轻呼了口气，抬手拿起旁边的酒瓶给自己倒酒。

淡色液体顺着玻璃瓶口缓缓洒落下来，散着一股冰冰凉的雾气。

“哦，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闺蜜，周敏，这是秦霄贤……”

“你好……”老秦抬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周敏扬了扬，周敏抬起胳膊和他碰了个杯。

成年人的世界说简单也简单，一杯酒就算是认识了，说复杂也复杂，可能认识很久很久都揣摩不出对方的心思。

周敏放下酒杯就自顾自的去台上嗨皮了，留下空间给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