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月下幽昙（上）

　　我叫殊沁玉，是赤莲阁的杀手，代号是曼珠沙华。

　　三岁左右，赤莲阁阁主雾媛捡到了我，而我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因为我体内有蛊毒，名唤寒蚀蛊。它封存了我三岁之前的记忆，让我有可能变成傀儡，还会活不到成年。

　　但在这之前，我遇到了夏侯熙，她名下的药田里有一种珍贵的草药——炽焰草，可以压制蛊虫的活动。随后，我连续服用炽焰草，让蛊毒在我体内沉睡了十年，但这个方法在次数越来越多后便不是那么管用了。

　　不过，我多活了十年。

　　我本是孤儿，只是幸运地被阁主捡到，后来就成为了赤莲阁的一员。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这么简单。

　　在赤莲阁的日子简单而又充实，琴，暗器，弓箭，剑，书，每一天都是如此度过。我喜欢看书，但大部分的闲暇时光看的都是些话本子。最近，一部描写两百年前御灵王朝江湖恩怨的话本子勾起了我的兴趣。

　　嗯，等我办完浩天派这个任务大概就可以回来看它了。

　　却没想到，在这次任务中，我认识了陌少珏。

　　后来，有时候，我会想，老天让我多活十年，大概就是为了再次遇到他。

　　他和江湖中所传闻得不太一样。

　　江湖中传闻，他是谦谦君子，玉树临风，但在酒楼里见到他的时候，他却是眼含三分风流的登徒子。在我们第二次见面时，我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多少改观，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那么点讨厌他。

　　讨厌他的伪装，讨厌他假装的微笑，讨厌他的风流模样，讨厌他装模作样的潇洒。而且，仿若是错觉，我曾在一刹那看到他的眼底只有淡淡的嘲弄和几不可查的厌恶。

　　他的笑容从来只浮于表面，而没有深达眼底。

　　他的心思，藏得太深太深。

　　或许他是正道，而我是世人眼里的邪道。

　　或许我根本无法看懂他。

　　他……不是我所愿意接近的人，却又……难以不被吸引从而靠近的人。

　　落下悬崖的一瞬间，有很多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有雪衣的绝美女子，有红衣的妖异男子，有黑衣的蒙面人，还有那些在尸体上扭动身躯的黑蛇……

　　还有初相遇的那个夜晚，离我如此近，在月光下也耀眼依旧的他。

　　意识慢慢模糊，我闭上了眼睛。

　　“娘亲，我想听你讲故事。”

　　裹成红色糖糕的女童，被雪衣绝美少妇轻轻抱起，女子轻声道：“那听完故事可要乖乖睡觉。”

　　“嗯！”

　　“让我想想，嗯，这是一个关于等待的故事……”

　　故事中的百里归雪是琴心宫的第一任宫主，也是琴心宫前身圣医宫的最后一任宫主。她少年时恋慕上了一个人，后来那人死去，她不肯相信，整整十年，她都在找那个人的踪迹。而那个人事实上也没死，而是被带走成了西域公主的侍卫，遗忘了所有。

　　十年，足够忘记一个人了。

　　但是百里归雪没有忘记钟离逸轩，她不肯，也不愿。

　　当时，西域正要进攻中原御灵王朝。

　　圣医宫作为中原江湖大派，与朝廷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许多关于医术的秘方，就自然而然地被西域盯上。结果，西域派人火烧了圣医宫，绑架了圣医宫宫主百里归雪。而绑架百里归雪的人，就是钟离逸轩，她的心上人。

　　十年相隔，她与他，最终认出了对方。

　　听到这里，女童抬头不解地问道：“娘，为什么她会等他那么多年呢？”

　　女子脸上露出女童不懂的笑容，她说：“因为她还活着。”

　　死也好，生也好，我活着，便一直等你。

　　一直以来，娘亲都很喜欢这个故事。

　　后来的后来，我恢复了记忆，才懂得了娘亲当时的笑容。才懂得，为什么她明明知道爹已经不在了，却还是愿意一个人等了这么多年。

　　原来，这也是守护，守护自己一个人的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