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云卷云舒（下）

紫衣女子一旁的锦衣男子见雪越下越大，提醒她道：“你刚醒来，该是先回去吧。”然后在陌少珏还在恍惚时，侧过身来，以一种戏谑口吻开口道：“喂，那边那个穿青衣的傻小子，你从太阳落山站到月亮升起，你还想站到什么时候啊？”

殊沁玉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陌少珏抬头看过去时，正与殊沁玉的目光撞个正着。他很清楚地看见，殊沁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起来，但转瞬又因愤怒显得红润。他听见她一字一顿道：“你是来抓我的？”

和那天说的话一模一样。

锦衣男子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轻佻的神色不见，很识相地离开了。

陌少珏觉得有点讽刺，又觉得有点悲哀，但他依旧回答：“不是的。”

什么都不用说，殊沁玉看到陌少珏的那一瞬就明白了一切。

她忽然讽刺地笑道：“你当然不是来抓我的，你是来杀我的，因为你的师弟，那个与我和小一相处了三个月的封临邺，没有能够杀了我！”天知道当她看见领头黑衣人面罩下的那张脸是封临邺时，她是多么的震惊……愤怒！

陌少珏被殊沁玉的语气伤到，半晌才答：“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可能冷静！”殊沁玉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话，眼圈微微泛红，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愤，“你知道吗，我带走的人全部死在你们浩天派手中……还有穆姨，是我害了她。我曾经尝试信任你，可你，封临邺，还有你身后的浩天派，却根本都是算计！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对不对，你就是想毁掉我，毁掉赤莲阁，是不是？！”

陌少珏从未觉得如此难受，他是算计，这一切的确是计划好的，但他却从未想过要暗杀谁。他得到了那么多有用的消息，这么久过去了，他又为什么不采取什么行动呢？

但现在，什么解释都是徒劳。

陌少珏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殊沁玉面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殊沁玉随意将脸上眼泪抹掉，眼眸似红得要滴出血来，冷冷道：“我如何相信你呢？”顿了顿，她又道：“我曾想过会有人来拦我，却不想会是……”

她手上寒光一闪，瞬间就将一枚飞刀抵上陌少珏的颈部，道：“你觉得，算计我们很好玩么？”奇异的纹印陡然浮上殊沁玉的脸，如白瓷上细密的裂缝，使她的面容看起来有点狰狞。

雪突然下大了，纷纷扬扬，随风旋舞，刮在两人身上。月夜下的雪是暗夜的精灵，冻彻寒心，也封冻了人的心。

陌少珏能感受到飞刀上冰冷的温度，一如殊沁玉此时的杀意般令人胆寒。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让了，即使是他算计在先，也不能白白死在这里，至少也要等他将一切解释清楚。

他清楚殊沁玉脸上的黑色纹印定然与她身中的蛊毒有关系，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封临邺的确是在我特意安排下与你们巧遇的，你也知道赤莲阁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人人都担心这是下一个玄衣教，掌门也是有这样的顾虑才同意我的安排。”只不过现在看来，他这样做只是为了除掉自己的一个潜在对手罢了。

他顿了顿，边悄悄后退边接着道：“封临邺并没有欺骗徐诺一的感情，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殊沁玉根本听不进他说的任何话，见他后退，抬手便猛刺下去，却被陌少珏下意识拦住，但刃尖仍是一厘一厘的逼近他的颈部。

殊沁玉脸上黑气蔓延，力气越变越大，眼神却空洞洞地让人心惊。没有表情，更不会有没有感情，将全部的怨恨隐藏，讲全部的记忆忘记，将理智抛之脑后，将躯体交与蛊毒，杀了所有遗弃她、欺骗她、背叛她的人！

陌少珏这两天风餐露宿，早已没有什么力气，两只手竟然还比不过殊沁玉的一只手。眼见他逐渐处于下风，脖子上已冒出血珠，一颗石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射来，打中了殊沁玉的睡穴。她浑身一软，低头便倒进了陌少珏怀里，脸上的印记瞬间消失，呼吸瞬间弱得像个死人一般。

陌少珏紧紧抱住她，脸上浮现一丝愧疚。

雪越来越大，覆盖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