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没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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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没落的时光

2019年8月10日，北京时间02:04

黑龙江省，牡丹江市，西安区

漆黑的夜空，伴随着淅沥的小雨，让人感觉格外潮湿。昏暗的路灯下，勉强照亮着破败的街道。狭窄而泥泞的人行道上，几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让人感觉十分恐惧。

冯北安不知已经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走了多久，也不知还要走多长时间，他甚至不知这条路有没有尽头。他漫无目的，神情恍惚地走在这条昏暗的道路上，衣衫早已被淅沥的雨水打湿。雨势不大，只是些细微的雨点，却将冯北安折磨的精疲力尽。

街道上一辆车也没有，甚至看不见一个行人。几近深夜，整座城市宁静的让人害怕。这并不是一座城市该有的样子，即使再晚，也应该至少有一两辆车时不时呼啸而过，并毫不留情地溅冯北安一身水。但是现在这个状况，让冯北安觉得，全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冯北安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他缓慢地走到路边停放的一辆汽车旁，用双手扶在车身上，尽全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他可能只是太累了，在昏暗的路灯下，他是那样渺小，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他的身体是那样纤细，瘦弱，如纸片般在漫天的细雨中摇曳。

冯北安转过身来，把整个后背靠在车上，他不认为他还能继续支撑下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他只记得要拼命在这雨夜里奔走，执着的给自己寻求一个心灵上的慰藉，其他的，一概不知。

就在冯北安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扇蓝色卷帘门，一扇被岁月侵蚀的卷帘门。在卷帘门与墙壁的缝隙，仿佛能看到有光从那里溢出，即使是那微弱的光，也比整条街伤所有路灯的亮度之和还亮。对于冯北安来说，那就是希望，就在那一刻，他忽然记起了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台风利奇马已于2019年8月10日1时45分许在浙江省温岭市城南镇沿海登陆，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有16级（52m/s）”

对于这种弹窗新闻，冯正序一般都是不屑于多加关注的，他一般都是随手关掉，并继续聚精会神的打自己的游戏。

但是这一次，冯正序却愣了一下，详细读了一遍弹窗新闻的内容后，缓缓地关掉了弹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竟然和这个与他毫不相关的台风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联系。

“若不是你突然闯进我生活，我怎会把死守的寂寞放任了……”

电脑里播放的音乐仍在继续，冯正序挥动着鼠标，疯狂地点击着。他早已忘却肚子的咕咕叫，饥饿早已抛之脑后，在这一刻，他才是这个电脑，这个游戏的主人。面对着高昂的苹果电脑显示器，冯正序正毫不吝啬的展示着他的占有欲。

到目前为止，冯正序最大的愿望，可能就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手机和电脑了，但在已经被注定的未来，他的愿望可能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mission fail（任务失败）”

冯正序艰难地叹了口气，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把游戏必输。一个六人团队协作的任务，因为在深夜的缘故，凑不齐六人，甚至连两人都凑不齐，他独自一个人开的任务，还是最简单版的，却因为任务时间耗尽而输掉，这一切早在开局时他就想到了，但他仍然不愿意去相信现实，还期盼保留着那一份天真的幻想，又或许他是一个人太孤单了，只想通过打游戏来缓解自己压抑的情绪而已。所以明知道这是一场必输局，也要尝试。

“咣咣咣……”一阵急促而无力的声音响起，环绕着整个屋子。是有人砸卷帘门的声音。冯正序立刻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内心的恐惧立刻冲上心头。“这可是凌晨两点啊……为什么会有人来砸卷帘门……”冯正序的困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渊般的恐惧，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猛地从破旧的凳子上站起来，凳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的摆来摆去。

“咣咣咣……”又是一阵急促而无力的敲门声，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上次轻了很多。

“救……命……”门外的人用他那几乎要听不到的声音来求救。冯正序见状急忙从二楼走下楼梯，用习惯性动作打开了一楼灯的开关，来到一楼的大门口。

“你……你是谁啊！”冯正序紧张地回答道。冯正序天生善良，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想上去帮一把，对于这种求救绝对不会置之不理，但他又对此心存戒备，屋子里没有家长，里面有很多值钱的设备，都是家长省吃俭用买下来的，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这些可怕的想法不停地从脑中冒出，让冯正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不该打开卷帘门。

“你……你叫……冯……冯正序”

冯北安几乎要把身子贴在卷帘门上了，他必须让里面的人相信他完全无害，并得到里面的人的帮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的生命体征正在流失，随时都有可能昏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长时间。

冯正序大为吃惊，门外的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加上前面的那句救命，让冯正序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打开门放外面的人进来。

“我……我快……不行了……求求你……我知道……有个方法……能让你……让你……相信我”冯北安几乎是燃烧自己的生命在说这几句话，虽然隔着一道卷帘门，冯正序也能听到，外面的人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他再三思考了一下，决定将卷帘门打开，无论如何，先把外面的人救了再说。

“你……你最大的……心愿……不是一个电脑……而是……而是……一个朋友”

冯正序再次愣了一下，他瞬间在原地呆住了。门外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句句话都直戳他的要点？他好像对冯正序了如指掌，着也让冯正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外面的人救下来。

“我现在就来救你！你等着，我去拿卷帘门的钥匙！”

冯正序发了疯般在房间内寻找钥匙，他行动迅速，因为他知道，门外的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更何况他知道太多关于他的秘密，这些问题，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困意早就消失殆尽，他一秒钟都不能再浪费了。

“能不能碰到外面的那个钥匙孔？卷帘门被我爸锁上了，我在里面打不开，我在下面把钥匙递给你，你把锁打开，我帮你把卷帘门拉起开！”冯正序发了疯般大声喊叫着，并急忙在下面的缝隙里把钥匙递给那个人。

在外面的那个人缓缓地接过钥匙后，冯正序惊人的发现，那是一只流血的手，就在他刚刚摸过的地方，留下来一道明显的血痕。

冯北安缓缓地爬起来，继续燃烧着他那即将耗尽的生命，他手摸过的地方，遍布着鲜红的手印。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他反复试了几次，始终找不到钥匙孔。冯北安的听力也在慢慢消退，屋内冯正序的喊叫声逐渐变小，他知道自己即将耗尽生命，留给他尝试的机会不多了。

“爱我的话也不说，爱我的事也不做，我却把甜言蜜语当做你爱我的躯壳……”楼上的音乐仍然在播放，冯北安听到那微弱的歌声，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正确的把钥匙插进了钥匙扣。

一阵巨大的噪音过后，卷帘门被快速打开。对于连矿泉水瓶盖都很难拧开的冯正序来说，这次能凭一己之力打开沉重的卷帘门，真是潜能爆发了。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冯正序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冯北安意识逐渐衰弱，无力地躺在冯正序的怀里。

冯正序终于看清楚了，门外的人和他一样是个十几岁的青年，好像年龄上比他大个一两岁。他满身是血，相貌上竟和他有些相像。

“你叫什么名字，你有没有手机？我给你打120，我送你去医院！我没有手机！”冯正序几乎癫狂起来，他撕开自己如抹布般的衣服给冯北安止血，却发现血怎么也止不住。

“那我叫个出租车，我带你去医院！”冯正序抱起他就准备跑，毫不顾忌未上锁的店门。

“你……你没有钱啊……怎么打车……”冯北安的话如图针尖般再次刺进了冯正序的心里。他怀里这个受伤的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他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面前的街道上依然沉寂，一辆车也没有，只有一排排昏暗而破旧的路灯。

“那我也不管，我一定要带你去医院！”冯正序再次准备起身，“就算是走，我也要把你送到医院！”冯正序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起来，眼角如豆大的眼泪逐渐滴落。

“爸……”冯北安用他那快听不见的语气，却彻底震惊了冯正序。

“你叫我……什么？”

“爸……我回来……看看你……”

冯正序摸了摸冯北安的脑袋，瞬间又缩了回来。“你一定是烧傻了，同学，我才多大啊，能有儿子？快！我带你去医院！”

冯正序的语气开始缓和了一些，但是眼泪还是没有止住。

“爸……我……想你了”

冯北安也开始留起眼泪来。冯正序缓慢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雨水浇打他们的身体。冯正序没有再着急前往医院，因为他看得出来，怀里这个称他为“爸”的人，已经快不行了。

冯正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而冯北安却将满是鲜血的手放在冯正序脸颊上，不顾将冯正序的身上和脸上弄得满身都是血。

“爸……你一定很饿吧……我也……很饿……”

“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些吃的，你撑住！”冯正序抹了一把眼泪，准备抱起冯北安，去给他找吃的。

“没用的……我……快不行了……”

冯正序无力地瘫坐在地面上，看着就在眼前的冯北安，自己却无能为力。冰冷的雨水仍然不大，却渗透进两人的骨髓里和心里，让两人寒冷无比。

“爸……我想你了……我回来……看看你……”

冯北安的意识越来越虚弱，视力逐渐模糊，听力也逐渐丧失，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正在濒临死亡。

“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

冯北安的手无力地从冯正序的脸上跌落，重重地摔在冰冷且泥泞的地上。

联合28年 4月16日 北京时间04:23

青海省 西宁市西南 京藏高速

“你又做梦了。”

李荣恩将已经被捂热的“黑”毛巾换下，在脏水盆中简单投了投，不顾里面黑色的脏水，重新叠好放在冯北安脑门上。

“嗯，我梦见我爸了。”

冯北安不在看向李荣恩，而是转头看向山洞外唯一在漆黑夜幕中发光的京藏高速，那一排排的路灯，仿佛是一根根划燃的火柴。

“38.2℃，开始退烧了”

李荣恩将体温计收起来，放在和他一起偷来的医药箱里，他也不再看向冯北安，而是去看自己那堆柴火烧的开水开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

“我听见你喊爸了。”

冯北安愣了一下，刚才那个雨夜的梦仍然没有忘记。他望着洞外哗哗的大雨，再看看正在烤干衣服的李荣恩，再次流出眼泪来。

“天还没亮吗？”

“快了。”

冯北安用手碰了碰那个毛巾，望着外面依然漆黑的夜空，多愁善感地说到：

“我又梦见回去找我爸了。”

——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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