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成仙。
容寻在说这句话之前，楚蕴真心觉得他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但是这四个字一出，奇异的，楚蕴开始相信了。
…永不成仙。
凡人修仙，自是为了追求长生，飞升成仙。
即便不是为了长生，那也定然有其他的理由，但不论有什么原因，但…几乎没有人，不想成仙。
不然，修什么仙呢？
这不是搞笑么？
“绝情道的过程虽然痛苦，但却可以让人快速变强。”
容寻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
“我不推荐你走这么一条路，但你若真想知道真相，这是最快速，也是最好的一条路。”
不推荐…
楚蕴歪了歪头，语气调侃:
“可你还是告诉我了。”
“对。”
容寻点头:
“我告诉你，是因为答应过你，也是因为…你有这个意愿。”
“楚蕴，决定权在你，我不会干涉。”
“…你好像很了解我。”
楚蕴没有说自己愿不愿意，她只是歪了歪头，“看”着容寻的方向，意味不明道：
“…容寻，既然你了解我，那应该会知道我的回答。”
容寻沉默一瞬，然后他点点头：
“…是，我知道。”
“你要修，你想修，不为成仙。”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令时影，放弃她的答案。
他知道，但他只是想问。
她做过无数次的抉择，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唯有一个时影。
“是，我要修。”
唇角弯出浅浅的弧度，楚蕴很淡然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世间，唯有一个时影。”
“我想不通，所以，我要那个答案。”
“要到了，结局如何，便都没有关系了。”
容寻沉默。
她看不见，所以注意不到他的视线，他看了她好久好久，久到沉默的时间令楚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然后他终于开了口：
“…你总是这样。”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楚蕴不动声色地侧眸。
她不知道容寻是不是故意的，每每都会说一些话，令她感觉到熟悉。
可他又说，她不认识他。
骗人。
楚蕴不知道容寻为什么骗她，她眼下对这个人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他自己的口述，以至于真假她都没有办法辨析。
只是…她熟悉的人，其实也算不上多。
但她想了那么久，也没能找到一个与容寻的性格相似的。
“但…”
容寻不知道楚蕴在想什么，又或者他知道，只是并不在意而已：
“这就是你，我知道的。”
楚蕴不再去想熟不熟悉的事情，毕竟她眼下也想不出来，与其在意这个，她倒还不如关心另一个问题：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绝情道入道的方法了？”
“当然。”
容寻点点头：
“我刚刚说过了，绝情一道，很痛苦。”
楚蕴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
“有多痛苦？”
多痛苦？
容寻沉默了一瞬，才轻声开口：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意思？”
“人生有情丝，七情六欲，五感具通。”
“若修绝情道，则需毁七情，灭六欲，剥离两感，抽取情丝，断裂经脉，重塑道心。”
“你什么都不会忘记，但…”
“你什么都不会在意了。”
“这意味着，今日你执意寻找的答案，在入道之后，可能不会去在意，亦有可能，不会再去追寻。”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认真：
“如此，你还要赌么？”
还要赌么？
楚蕴也不由得问自己。
若是她入道之后真的什么也不在意了…她一直执着的答案…她还会去追寻么？
她还会…
在意时影么？
“还有，剥离两感之后，你没有痛觉，便不能清楚地判断自己的伤势…如此，你很可能…会容易死。”
容易死。
这对楚蕴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从不在意生死，就像她从不在意仙途，她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还要赌么？
楚蕴再一次问自己，然后她又听到自己毫不犹豫的声音：
“赌。”
“容寻，我赌楚蕴，仍是楚蕴。”
不论有没有七情六欲，不论有没有情丝。
楚蕴仍然是楚蕴，她的性格从来都是那般，她既然要弄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无论如何都会弄清楚。
所以…
“我们…继续。”
她说要继续，容寻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早知道的。
她会赌，她要赌。
而他…也在赌。
可明明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得询问她的意见。
为什么呢？
容寻想。
因为…
不想她受伤，不想让她疼，也不想…
容寻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在意了。
“不过…”
容寻的想法楚蕴并不知道，也不在意，更不关心，因为她现在想起来一件事:
“两感…”
“是哪两感？”
“触觉，和视觉。”
“正是因为触觉消失，你的痛感也会不复存在。”
容寻敛了心神，回答她的问题，然后继续道:
“…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我该有么？”
楚蕴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平静:
“…没有了。”
“现在，就真的可以开始了。”
她说开始，那容寻便真的开始了。
疼痛袭来的时候，楚蕴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就迸现出了一个想法来。
——原来楚蕴，也是可以不怕疼的。
可明明之前…
她很怕疼的。
怕疼，怕在师父面前受委屈。
之前从没有人知道，少神官楚蕴，在师父时影面前，其实也是个娇气的小姑娘的。
人在被偏爱的时候，总是很受不的委屈的。
以至于在后来，偏爱消失了，她一度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呢？
她想了好久好久，然后一点点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一点点适应，师父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师父…甚至，已经不能算了。
因为那时，楚蕴已经是少司命了。
她名义上成了大司命的徒弟。
她吓得以为他不要她了，以至于难过了好久好久。
可后来他又同她说:
这世间，唯有一个楚蕴。
是了，世间，唯有一个楚蕴。
可…还有很多的别人。
怎么就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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