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明月知我心二

道路两侧的青灰色树木被系上了各色的丝带，传闻这位公主喜爱鲜活的颜色，于是后世的人们为了表达自己的崇敬，纷纷附上一份心意。又因为历史上那些华美的传说，于是也有慕名的少年少女祈求公主圣洁的灵魂在天庇佑，保自己的那份爱慕之心得以实现。

此时路上已没了行人，显得有些萧索。羽槿念施施然拂开翻飞的裙摆，步入公主陵。

公主陵有些仿宛州华族人的建筑风格，据说是公主喜爱华族的风俗，也是因为她在华族聚居地度过了自己的漫长人生。雕琢古朴的兽吻，琉璃的黛瓦，金块珠砾，玉石的柱子上雕刻着羽族的飞云纹与流雪纹，低调奢雅。

正殿的中心，是一棵巨大的古木，名为私语。是公主辞世时她的爱人亲手种下的，据说这种罕见的古木是公主殿下与她的心上人共同培育出的品目，公主辞世已有百年，而这巨树仍旧繁盛，枝头开着雪似的花，一簇一簇垂下来，仿佛落满了霜般凄美。

“物是人非吗？”羽槿念不禁感叹，即使是那位功绩显赫名动天下的公主，也有香消玉殒不得偿愿的时候，空留她的心上人在这世上触景伤怀。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长逝于这片灰色的森林里，我的那些绮丽的梦，那些未尽的执念，未完成的抱负，都如花零落成泥般被掩埋在滚滚而去的厚重历史里。史书上提到我，会是羽族的公主，提到他，会是星辰之侍。除此以外并无交集，连一丝遐想都无法留下。

“你心中有哀恸，是为何？”有人声色朗润。

羽槿念愣住，她立刻凝神，才发觉公主陵中不止有她一人。古木的另一面，那位公主的碑前，白衣的男人静静地倚靠着树，手中握着只雪羽瓷的酒盏，身边有坛酒，似乎是宛州的酒。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可羽槿念依然能感受到从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哀婉。

“哀恸的人，似乎是阁下。”对于不速之客，羽槿念向来不着好脸色。更何况这是公主陵，侵扰了公主的魂灵安息，她也会很不开心的。“黄昏之后，便是公主亲眷的祭奠时间，羽族人尽皆知的礼节规矩，阁下不会不知道吧？”

她此刻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可是出于这里是公主陵，而男人依靠着的是公主的墓碑，身后又是私语花木。在这种庄重神圣的地方出手，着实是对先人的不敬。这么思索着，她敛了周身的精神力。

男人转头望向她，羽槿念得以看清他的真容。雪一般的肤色，说他清俊，太轻描淡写。说他漂亮，又太俗气。那样的出尘俊朗，叫人如仰望月空般，心里疏朗明亮。那确实，是一位玉石般的男人。似乎是因着酒意，显得他举止有些随意，但生不出一丝倨傲来。

羽槿念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样的人若他见过应该不会忘记，可是她仔细回想羽族的那些青年才俊后偏偏想不出有这样一位人物。但看男人这通身的气质，又的确不像个普通人。

“敢问阁下姓名。”想了想，羽槿念还是决定谨慎些行事。

男人轻叹一声，露出有点儿悲戚的笑来：“不是什么人物，名字不足挂齿。只是想起往日今时，便想来此地走一遭。”他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枚锦袋来。

“这是什么？”听着男人谜语一般的话，羽槿念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知道对方的身份了，遂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宛州带过来的种子，是一种名为拓榴的花。”男人从锦袋中倒出一粒粒棕色的种子，撒在墓碑边上。嘴角噙了几分笑意，还未等羽槿念反应过来，那些种子，便随着男人手中溢出的灿金色光芒徐徐破土萌发出嫩芽来。

“这是！”羽槿念愣住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嫩芽继续快速生长、结苞，再开出艳红色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