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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华篇:第二十三章:盲人摸象

影沉

“有时候,我们明明原谅了那个人,却无法真正快乐起来,那是因为,你忘了原谅自己。”

天气还好,婕妤几天打算去购物街那边逛一逛。我现在也没有任何事情可做。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只不过,我看向窗帘一边的水仙花,还是放回阳台上吧。

母亲对婕妤她关系还算是差不多,也没有发展成恶劣的婆媳关系。我松了一口气。

“走吧。”她穿上高跟鞋。

“好。”我嗯了一声,便匆匆出发。

上海除了大,还是大,我和她缓缓走过喧闹的街道。这喧闹的氛围也安静不少呢。

除了斜倒的阳光所照的花朵上的露水,和轻盈飞翔的鸟儿,在无其他可看的,大概是在上海大城市生活太久了。多少有些空虚。也不知为何空虚,大概是刘辰的事情,一个与我无关的人死去了,我哀他,一个与我有关亲近的人死去了,我哭他。情绪也不能总是酝酿下去。过度发泄,只有湿纸巾。

倒是婕妤今天心情是很不错,满心欢喜。应该是得到我妈的认可。或者,只是单纯的想与我去逛逛街。反正,我是不拒绝的。也算是偷得半日闲。我转向她,她笑得灿烂千阳,大致是又看到陈景天所发的那些沙雕段子。或是赵茗昨天那条说晚安的视频吧。

我之间的距离总是近的,总是不显得的遥远。因为我知道我需要的时候,她总会在的。我看向远处在斑马线的人群,我才不由那靠近她了:“小朋友,别把自己弄丢了。”刘辰叫她路痴小姐是有原因的,我十分相信我旁边这位大马哈的记忆能力。即使是有导航,也能走进别人家里那一种,方向感全失的女孩,她腼着脸:“怎么会?你怎么老爱瞎操心?”“上次不是很好的证明,还有上上次还有上,上,上,上上次。”

“好了。唉?”我正为她的惊叫感到惊奇。

我默默看着她,她默默注视着我。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到:“如果这是我的手,那么你旁边的那一只……”嗯。旁边?我看向我抓着的手的主人,是一个姑娘,这满脸通红的看着我,尬,尬死了。我跟她好说歹说才勉强买下我的账。

“这是我的第一次放这么蠢的错。”我尴尬了笑了笑。

“没事。”

“你……生气了?”

“我、没、有。”

我……怎么办?有人告诉我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多喝热水?或者……老林曾说过对待女生应该让她找不到反应机会,而不是她掌握你。反应机会?什么意思?

云散去又聚集在一起。太阳将它的光照耀在大地上,除去,在高楼大厦望到的景色的一望无极,人似乎像一只蚂蚁一般的存在。闹市人海,高囚烟缈。

“别……生气了,好吗,我真的不太会哄女孩子。”我只能坦白,我不会骗人,用那种外表的美去欺骗他人。这显然是一种无耻。

她才慢慢接受。我们漫步于梧桐树下,

“其实吧,我觉得你与别人不太一样,但是我就说不出来,哪不太一样,但我能感觉到。从始至终。”“大概是我活的不像他人,活的像我自己吧。”“应该吧。”“所以你原谅我了?”“这个吗,你要去猜。”“猜什么?”“猜我需要什么。”“要什么?”“你倒是去猜啊。”“你不猜,难道要我说出来吗?”“出题人想的和解答者想的当然是不同的。”“有什么不同?”“出题者想要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而答题者想尽快交完卷子。”“所以你在敷衍我?”她问。“怕你不满意,所以我就只能随便潦草几下喽。啊,不对,好像扯远了。”

在街的斜对面,正是那花圃,花圃里开着一朵花,大概是郁金香之类的。反正天下的花都长得差不多。我现在所知道的只有玫瑰和郁金香和向日葵。于是我招呼她:“花开是给人看的。”“又不是没人买。”“我相信一位禅师师说的话,所有事物之间,他们都是有因果关系的。”“比如?”“我现在就买了那朵花,送你。”“别,别又被黑团抓坏了。”她忍俊不禁。“把花放高点就不会。”我答,“黑团什么地方都能跳上去。”“那就,不买花啦。”“行吧。”在我旁边,有几位老人步履蹒跚,似乎随时都要摔倒的样子。“他们子女是真的恶心。”她默默看着那几位老人。“未必,可能和我父亲一样。”“是吗?好像从我到现在都没见到他诶。”“我也没有见过他几面。”没有见过几面。从小到大?还是只留一个背影。“搞笑,对了,我们逛都哪去了?不…是,是要去商业城吗?”她才恍然大悟。“好像确实逛的有些远。”“多远我都陪着你。慢慢走回去吧。”

她捏了一下我的手掌,“你也不提醒我。”“这我怎么提醒你?”我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后面的影子已经跟了很久了。倒不像是跟,像是一种尾随。或者说我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再跟着我们了。一个十分沧桑的中年人在旁边走去。戴了一副墨镜,似乎像是一个盲人。一般来讲,我所遇到的中年人,都是一把胡渣。而这个人却没有。像是一个体面人该有的装扮。除非……但是我瞬间否定了自己。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婕妤拽着我,但是我不走。她在那里说:“哎,怎么啦?”我放在她的手。我搭着她的肩膀默默的闪开,在一边。“你神经病呀。”她说,她也注意到我在看谁。也把目光看向那个“盲人”。盲人注意到低着头慢慢走。他认识我。我认识他。“怎么了?”“礼让盲人。”我说。“对了,你先去购物城那边。我记得猫粮不多了。等30分钟吧再到这里集合。我在这里等你。”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怎么这么着急让我走。”“没什么,我有些事情。”“什么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移步缓缓地坐在饮品桌上。我知道他一定回来。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只不过,为何用这种方式靠近我。我摆上两瓶柠檬水,我知道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喝这种,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果然,他推开门来。我连他下一步动作都想清楚了。毕竟,他是我爸。

“小钰,你女朋友呢?”他还用那种口气说话。我还是那么不太习惯。客套之中一点情趣都没有。“走了,她去购物街逛了。”我答道,他哦了一声。打开拿火机就要抽烟。“我不喜欢烟味。”父亲把刚才拿出来的一支烟又塞了回去。“这么多年,我们都,我们好久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谈一谈。”“那是你,不是我。”父亲沉默着,就这么僵下去。和每次说话都一样。然后就没话题聊了。然后,就那样。

“小钰啊,你这样随便带一个人回来,太草率了呀。”他来了杯子。“我是个很随便的人。随便碰上一个人,随便喜欢一个人。这一点是遗传您的。”我看着他眉头紧锁。“呸,我和你妈那样是名正言顺。”“我知道。”桃红色的窗帘,被风刮了又起,又慢慢落下来。“所以您要聊什么?”我撬开了酒瓶口,给他倒上了一瓶柠檬酒。“就是最近我听你妈说了吗,那姑娘确实很好。但是你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也没跟我们说呀。这一点可是大事情。”“多大?”气氛随着那个发癫的窗帘一上一下。“我知道。你不想听我们说话。甚至不想理我们说话。但我还是,觉得吧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况且事情过去很久了呀。”“那刘辰呢,事情过去多久?发生那种事情…你为什么不说?”“刘辰,那算是外人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啊?”他在我在我杯子里也放满了一杯酒。“外人,对,他只算是意外。他是被他父母逼着那样的。您知道吗?”父亲闭上眼睛。“刘辰家里出这种事情,我也感觉很难过。”“您对悲伤的事情,只能说抱歉了。对吧?”我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我的父亲,我的爸爸。

“有一点,至少我赌对了。就是不再听你们的。”“ 所以你混出名堂来了,啊?!敢对你老子这么说话。”他显然对我的话不满意,他显然对我不满意。他显然对我身上发生的变化不满意。不满意。还是不满意。究竟什么是让他满意的,究竟是什么让别人满意。又自己也满意的,没有。另如他法,找寻他处。

我也觉得身体里有种东西在燃烧沸腾。就感觉无所适从,却又感觉无处释放。“确实,我没混出些名堂。这的确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我感觉很开心。”“你啊!你啊?每一次就止步于小小的成功之间。你的目标应该更伟大,更有远见。”他说除了这一句让我十分耐烦的话,从小到大。直至现在。第几次啦?还是几遍了?还是几个循环呐?

“我不是不想跑了,我是觉得恶心。”

“啊?什么意思?”父亲看向气愤的我。

“从小到大,直至今日。”

“你们不感觉你们很自私吗?”

“难道这叫自私吗?我们供你,我们养你。不就是想让你获得一些成就吗?不就想让你出人投地吗?这难道就叫自私,这就叫自私?”

“那些是我的,不是你们的。”我吐出了这句话。“我这是为你好,为你好啊!”他总算吼出的这句话。我终于不能再冷酷下去了,终于不能再冷酷的面对那些事情不动声色了。因为我也忍无可忍。

“从我小学你没有来过一次家长会开始时,从我生病时你从来没有看望我一次连安慰的话都没有说过开始时,从我伤心难过你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茫然表情看着我开始。从我一个人从早晨到晚上独自忍受孤独开始时,从我愤怒之时你未曾替我出头开始。从我发生心理变化是你的不管不问开始………”我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的所作所为造成了今日之我。所以,我变成这个样子而你感到奇怪。都是你让我变成的。”

父亲这一次哑口无言,只是沉默着对视我们之间的眼神似乎也变得与众不同。其实打父亲心里面就已经认定我不会发生任何“叛变”。但是我的变化是天翻地覆,似乎就是一瞬间。我变了,有时候这种变化也让我十分迷茫,自己是充满戾气的像一只刺猬生出尖锐的倒刺来划破别人的手。还只是像那个温和玉玉公子对所有事物,总是以宽容的姿态去面对。犯不上用刺划伤别人。但是自己还是满身顽劣划伤了一个又一个对我好的人。

父亲似乎在这个时候老了好几岁。满目沧桑,因为他知道,我己无法改变。我将所拥有的东西,走完这一生。走到不像我父亲那样顺畅,不借助外力的爬山虎一样能挂在墙上。因为他要延伸,因为他生存。

因为他需要活力。因为他要开创他自己的一片天。

转过拐角,风迎面而来,风中带来的寒冷让人胆战心惊,我不由缩住手,一个人去邮局买了一张报纸。婕妤好像说是垫那些桌子的。至于真实用途,我觉得应该是腌那些黄瓜,我卸下口罩,默默走进店里,陈景天的奶茶店也没有多少个人的样子,于是我叫他歇一歇。他旁边的几个好像是曾经的同学。但是我认的不太清楚。

“这天气,有客人就怪了。”我看着零零散散的几个路人,“确实啊,我这个店得在浪漫的时候开。能骗几个小情侣的钱。”陈景天关上门,卢哥把空调关了,打开了暖气。

“你知道的,在城市中央房租也是很贵。我打算年底再进行装修。”

“你家母老虎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吧。”我调侃道,“怎么?男人就不该有自己的私房钱?”

我忽然想到在我以前的时候,陈景天就是个影帝。

“人吧,各有各的活法。”他叫上那个朋友与我一同坐下。

卢哥叹了一口声:“要是刘辰这个活宝还在就好了。至少店里不会这么冷清。”

我没有说话,那本日记写着:我将成为他的样子。

“也没有什么的吧。”我心底一悸,说完这句,我也不知道该什么话,那个满脸皱纹的男子说了话:“别想不太愉快的事情。就比如说我吧。欠了别人十几万。不照样还是活的好好的吗,只是这个过程会有些难而已。”

林正新从坐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看向他,“咋了?老林。”

林正新哭了起来,那个日常与刘辰一样嘻嘻哈哈的人,总算在这个时候崩溃。“我他妈……如果当天晚上我劝住他就好了。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果当天我没喝酒。”陈景天拍了他的肩。

有些人总是说,过去很难,只是适应的过程很难而已。

我没有喝酒,我是该心里内疚呢,还是自责呢?

那本日记本写着:我体验了一把从颓废到辉煌的过程。我想,我足够了。

我捂住头,“头疼。”

陈景天点燃了一只烟,烟气弥漫在我的心中。

“对了。钟诚现在应该是在哪?”

“他呀,已经到国外留学去了。”

“挺牛逼的。”彭得道。

“话说你怎么不去?”

“没什么。”

与他们交谈了几个小时吧。我便匆匆离去。忽觉风又小了不少。

是时候说这件事了,我放开口袋,竟然发现。手机没有带!我想我应该是我留在沈河曦那边了。

前方就有个电话亭。我没有扰豫。本身我应该是在他们有时间的时候再去打的。可他们总是没有时间。总是。

“喂,谁呀?”

“妈,我。”

在他们看来,打电话其实沟通一种问题,或者是反映这种问题。所以谈话内容就会变得十分郑重。

“我和她要出去一段时间。”

她指就是婕妤。

“多久?”

“很久。”

我默默看边景,路边的桃花流光溢彩。

“为什么要去?”

“工作需要。”

“她会同意吗?”

“会的。”我相信她会做出与我一样的决定。

“那今天事情,你跟小妤说了吗?”

“还没有。”

“那你凭什么觉得她会同意?”

“我能说,这是一种直觉吗?”

“你觉得你爸会同意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找您。”

“杜钰,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拿家庭开玩笑。况且家里的事情……”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打断:“杜玓,不是可以吗?实在不行,你去找别人啊。”

“你发什么小孩子脾气?”

“抱歉。”我已经是忘记是几次,说这句话了。被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威震憾的时候多多少少总会表现出一种心情的不爽。

“我知道,你是不会管理你爸的公司的,但是我们也不会交给外人。”

“所以你说,她是外人?”

她没有说话。

“在我看来,你们好像更像是外人。”我闭上眼睛。

“杜钰……”她欲言又止。

我意识到她要是用那种口吻教育我,小时候默默站着她面前,她把那几张试卷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一种凝望,更像是一种仪式。

“你就这么恨我们吗?”

我以为她说出的是拒绝或者否定。没想到说出的是这句话。

空气风依然在流动,我却像快将死的死尸。想着该怎么回复。想着该怎样谅解。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无功而返。

一辆奔驰从路口左拐,渐渐走远了。

“不是……你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吗?”我喉口仅仅只剩哽咽。

我不会恨任何人,因为你教过我要去爱任何人,包括对自己情感冷淡的亲人。

不是你们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吗?

一个男孩在玻璃外,他的婆婆的面容逐渐被烈火包围。

那个男生在会宴上,把他父亲酒桌上的筹码烂了个稀巴烂。

那个男孩茫然的站在领奖台上,支支吾吾的念着自己的演讲词。

那个男生在草地上,为了自己的固执,那一直爱他的女孩等了八年。

那个男生乘着伞,看着自己的那位朋友坠楼而亡,自己就是推他下去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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