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沉篇:第十四章:心病

风卷起旧旧时的那些灰尘打了个漩子。在山墙上爬山虎疯狂的摇曳着。狂暴的惊雷响彻云霄，孤伤的霁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打在窗棂上，打在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

　　她拾起零落的书本，在狂风暴雨里站着，似乎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从她第一次失败，她就绝无翻身的可能。我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外面的雨还是挺大。我打算去把姐请进去，可是爸比我先一步关上门，速度之快，我无法反应下，没有时间反应，把门用力关上，他没有半点迟疑，没有一点感情，没有侧隐之心都不曾有过。我似乎在这时认清父亲的嘴脸，为什么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他的嘴脸，是慢慢卸下来的，在我不留意的过程中，在与杜钰比分数的过程中，在生气的时候……这幅嘴脸，一直都在。我怎么没有注意！

　　爸做完这以后，他坐在沙发上，恶狠狠骂道:“老子拿钱养你们几个废物？养你们这废物！你不要想着开门，否则我也把你丢到外面。”我无言，内心却波涛如怒。姐在门外大吼着:“你开门啊，开门啊！开门，我要读书！我想继续啊！”她大哭着、捶打坚实的门，捶出隆隆的响声，她身着单薄的花格裙，脸上都是泪痕，无助护着自己的东西，她全身都湿了！

　　我想起我曾经的一件小事，嗯，就是以前要交课费，对吧？不记得我兴冲冲的拿了50。反正50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我无法解释，我也想不通谁会拿。他们就是上手。就是在那里逼问。后来老师帮我解了围。50对他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吧。他们的眼神就和那个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怜悯可言。

　　他们都是偏执狂。

　　爸就像聋一样，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不顾一切！于是我问他，求他，叫他开门。他不会听：“你这样子给我看吗，啊？我不能让你姐浪费我的钱！”钱？哼，一直都是这样，家庭里面一直围绕的就是这个，我的学习，就是这个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绕不开它。回避不了。钱是物质化的一种。不可或缺的一种，妈捶他，不让要再说了，爸推开了妈，他喝了水，仍然是那种样子，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他。门外的大吼声，比惊雷更加让人打颤心惊。

　　我说不清楚我父亲到底在气愤什么，恨我们恨铁不成钢？还只是为了那些钱？我想不是，人的盼望值到了临界点，他会什么都不会在乎。我想起了爷爷的遗言：“一定要成功，做出一番事业。我们家族中必须要有一个承担起振兴家业的重业。现在想想，还不如说是胡说八道呢。

　　我知道跪着无趣，爸是不会听的，所以我起来了。发疼。也足够麻木了。我回到房间，在朦朦胧胧的玻璃中透过看杜钰家，杜钰家打着灯火，我立刻发了个消息：我姐被我爸锁在门外了！能麻烦你下来吗？可我仔细想想，这绝对不对，我删了这条信息，别人的事情要别人来管？我就是太单纯了吧，单纯到可以让别人的事情管别人？别人事情要让别人来处理？荒唐，太荒唐了吧。我看向爸的光头，我的家庭，我的生活不就是一团荒唐吗？我还想让别人插手干涉我家的事情？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我真是白痴！

　　我跑回厅里，打算开门。爸阻止我，我脸上立刻挨了一巴掌。“难道你想出去吗！”“我在做我所认为对的事情。”我说完这句，又被他踹了一脚。“给我回去！”爸暴跳如雷。我置若罔闻。一个人做了再错的事情，也有被原谅的资格。除非他所做的这个限度已经超过了被原谅的限度，这种人一般都叫罪无可赦。可惜我姐不是，我不是。我看向手掌的淤青。到底是谁罪无可赦呢？我什么都明白啦。

这个雨夜，我懂得了常人不能懂得的黑暗，不能了解的痛苦，不能明白的阴暗，他们融入黑暗的时候，他们的本性就圆形毕露。我毅然打开门，门外有了光亮，亮了整个大厅亮腾腾的。

　　我看着来人，是警察。

　　我直到至今，也不愿相信我姐疯了，我宁愿相信别人疯了，而不是我姐，不是她，和姐一起进来的是警察。妈给她带着毯子，她没有话说，她盯着我。我能感觉她心里波动，是愤怒的，是无力的。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我生活中周围。时刻监视着我一举一动。这种力量我称之为权威。至高无上，也无与伦比。我无法反抗，也无法摆脱他们的控制。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在这之后，姐高烧不退烧，他们不得已之下才好念经送佛，也没有任何作用。后来转入icu，这时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出来说的些什么，不管是谁。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感受到家里的异样，但说不清楚是哪里怪。失败的婚姻，失败的教育，失败的一切的一切。这些难道是奇怪的吗？哼，这些都不是奇怪的吧。对于我来说，对于我姐来说，对于整个家庭来说，都不会奇怪。

　　无人忏悔，无人诉说着自己的罪恶。像极了《十宗罪》。

　　姐也在这段时间也变得疯疯癫癫的，我是罪人，我是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渊。无人可以救赎她。我大哭，一个正常的人，平淡看待事情的人，一个幽默感解决问题的人，怎么会疯？怎么可能会疯！我不能相信，也无法理解。这悲惨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的身边。

　　她开始披头散发，口流涎水，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腕，一遍两遍。抓住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似乎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她在狂笑，笑我？笑把她赶出门的

　　爸？还是笑强加于她的一切？我无法理解。狰狞的伤口是她对自己的发泄。我拿来了白布，爸妈鄙夷的看着我，似乎我所做的一切对的都是错的。

　　我了解姐的自残，在她失心疯的这几天，正是重报的几天，她没有去，双方也没说什么，这几天，我也似乎成了一个患者。她这几天，把自己那雨夜抢救的东西都是毁于一旦：“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让我再考一次！为什么！”她把曾经努力的一切搞个稀碎。

　　最可悲的应该是信念的崩塌。

　　其实她继续走下去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她将成为爸妈一类人，成为她所认为那些人显然是不可能了。

　　大多数人在二十或三十发就死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影子，往后的生命只是不的一天重复自己——罗曼.罗兰。

　　她是其中一个，我也是。

　　我奋力在画板写下一笔，水墨透湿了薄纸，我扔进垃圾桶里，这画，我想我应该是画不好了。

　　她狂笑，常人所认为的癫狂。我走进她的房间，没有看她，在椅子上坐下。我想在最吵闹的地方寻得一丝安静。但是我很快发现，我竟无处可去。

　　她立刻又转向一种悲伤，“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在骂我，你有没有听见？”我问:“我没有听见。”她抱着脑袋:“他们在骂我，在楼下，你不可能没有听见！”我起身，我知道窸窸窣窣的声音都会让她陷入自我怀疑。我走下楼去，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她在怀疑而已。“没有人会说你的，也没有人会对你说出恶毒的话语。”我这样安慰她，不过她的情绪一直都没缓解下来。“下面一定有人在说我。”她对我说道。

　　这好像是我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当然不用这么着急，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再说一下我姐。她的好友得知她疯了，对她避之不已。其中的一个好友把她的好友给删了。以前的山盟海誓都成了空话，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某一方面而被拋弃的。她的疯狂成了不胫而走的消息，杜钰一家应该是已知道的，不然怎么警察来这么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