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做你的眼睛一直伴你左右

转眼间，就到了星期五，时间过得真快。每一天都是永远在复制粘贴，好无聊却不得不接受。

安聆那天下午与夏至会面了，千未却出奇地乖巧，全程喝奶茶刷题一声不吭，最后夏至果然表白了安聆，安聆和颜悦色地拒绝了，并极力挽回夏至希望仍然能做好朋友，于是二人仍旧关系不错。

但是，一回来，安聆就被一个人拦下谈话了。

果然要来啊，真是的，也不挑个时间……

“安聆，你的选择，让我感到意外……”沐睫坐得端正笔直，一脸严肃和担忧地看着安聆，安聆却抽了抽嘴角，不在乎地笑了笑。

“我知道，或许所有人知道了都会这么觉得。可能我这个人就是比较特别吧，有些神经质，总是会做出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有时甚至很疯狂……”

“安聆，凡事三思后而行啊……我一向是为你好的，你也知道，这种罪人不可深交，你怎么总是不听劝，不要这么犟。和敌人做朋友有什么……”沐睫说着情绪有些失控，用力地拍打着腿试图让安聆认真听一听，重视一下这个问题。

“沐睫，谢谢你！”安聆突然抓住她的双手，红着眼眶跟她低声道，沐睫也轻生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从未忘记，一直最感谢的就是你了。不过这次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三岁小孩那样说着玩玩。这次，我是认真的……”

“好了，犟不过你，去吧！”沐睫仰望天空，伸了个懒腰，有些无力地说道。但是，安聆看着她的眼眶浸满泪水不禁有些担心，迟迟不动身，她不禁有些恼火，故作生气地嗔怪：“怎么又不去了？快去吧！”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我不拦你。”

安聆傻笑了几声，她感到脸上有什么热乎乎的滑过脸颊，正如沐睫所说，她就是表面脸上内心脆弱，标准的表里不一。最后，她深深向沐睫弯腰鞠了一躬，才轻悄悄地离开。

沐睫，假如我是风筝，那你就是背后那根线吧！

风筝离不开线的，你知道。

………

“安聆，周末有什么打算吗？”黎湘君摆弄着新买的手机壳，上面有一个可爱的大草莓，她按了又按，每次都会发出“叽咕—”的声音，据说那是蔚则送她的生日礼物，她都舍不得用了呢。每次拿出那个手机壳看看，她都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充满力量。（安聆：学习上果然爱情比任何手段都来的有效）

“有，而且没时间陪你们了，不好意思啊。”安聆把书一摞一摞地摆放好，装进书包和袋子里，又把帘子和窗户拉开，让室内通风。没办法，坐在窗边的同学就是必须履行这项职责。无他，惟手熟耳。

“啧啧，安聆学霸果然日理万机啊！说说看，怎么就不能陪我们了，去哪里我们不可以跟一起？”沈绮绮都收拾好了，但是那大包小包的，估计要打的回去，还得让人帮忙搬回家。黎湘君嘻嘻哈哈地说沈绮绮真把学校当家了，沈绮绮没好气地说了声：“借你吉言！没听过吗，学校是我家，搬家靠大家！”

安聆不经意地把目光从前排扫过，看了看时间，“哦，去祭山，你们还真不能跟一起。”她抬起头一看，原本嬉闹的两位当场石化在原地，毕竟祭山到处都是墓地坟场。还是缓和一下气氛吧，她想。“你们太吵了，就不能让逝者安静一点吗？我可不希望带两个大音响去见他。”

谁知，两人的脸色更难堪了，安聆一脸懵逼，她说错了什么？还是说缓和气氛的方式有误？不应该啊。“你去见谁啊？”黎湘君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说着还瞅了一眼沈绮绮，确认自己没说错话。

“去看我弟弟，所以没法陪你们。对了，开学后第一个周末呢，祝大家玩儿得高兴！”安聆一把将书包拎起来，但只背了单肩，另一只手空出来提她那一大袋子试题和书本，“走吧，一起回家！”

她怎么总是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呢。

沈绮绮和黎湘君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摊手。

沐睫上前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努努嘴，示意以后这种情况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还敲了敲俩人的脑袋，感叹一番情商过低的可怜之处。

也许，她们无论是谁都应该好好珍惜现在的这份美好和团圆吧！毕竟，三年转瞬即逝，高中毕业后分隔各地，即使感情再深，但时间终会冲淡一切。这是安聆后来才明白的。

女孩跑得飞快，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大口大口喘着气，披散的短发随风飘起，小脸早已累得通红，但仍然又些病态的苍白，搭在腰间的小包也一上一下地跃动着。天空阴云密布，气氛像是压抑了很久，但又久久都落不下雨来。

雨没落下来，她的泪也努力着不掉落。

女孩冲到一栋淡蓝色的别墅前，扑上去猛地大力拍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微笑着打开门。

“这不是聆聆嘛，来啦，快进来……”女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孩的异样，亲切地拍拍安聆的肩膀，准备将她揽进门，但被女孩挣脱了。

“阿姨，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还是想明白……请您告诉我，周寻他到底怎么了？”如果不是因为在看望弟弟时，多在墓地里转了几圈，她还不会注意到那个熟悉而又刺眼的名字。

女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连连退后几步，差点没晕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桌角才不至于摔倒，安聆赶紧拉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过了半晌，女人浑身发着抖，揉乱了头发，缓缓道出。

“对不起，聆聆，我瞒了你。周寻……他，其实得了肝癌，当时他不让我们告诉你，害怕你担心他而影响中考……后来你出事失明，他突然给我们说，他决定把眼角膜给你，我们一开始都是不同意的，但他硬是跟我们大吵一架，这是他头次这么犟……”

女人低着头，浓密的长发盖住了脸，她的手里篡着一团纸巾，时不时要停下来擦擦眼泪，眼睛早已哭得像个桃子一样红肿。安聆双目空洞，只是轻轻蹲了下来，望着女人，听她讲述。

周寻，你不是一直都是听话的乖孩子吗？什么时侯突然学会顶撞父母了？你之前没有那么牵强的啊，就只是为了我吗？你以前不是总对我这样马马虎虎的人一脸嫌弃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还关心我中考，还害怕我看不见会受不了，宁愿自己陷入黑暗，也不愿我过的不高兴？

“后来我们拗不过他，干脆答应了。所以你就重获了光明……他那个时候已经是肝癌晚期了，由于发现的太晚，医生说没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肝来移植，他自知时日不多，所以骗你说他要去盲校进修。其实，在那之后不到两天……他……他就走了…”

周寻，不是说了让你少喝点可乐吗？喝太多了就会容易得肝病，你偏不听，这下可好，活该！再说了，你都把眼睛给我了，为什么不问我开口要求我把肝给你呢？你不是经常说要礼尚往来嘛！我又不是小气鬼，对你我永远舍得的，你开口了我肯定会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好好活着了。你何苦呢？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你一个人浪迹天涯！

“周寻……周寻……”安聆一下子瘫倒在地，她极力用双手撑着地面，但身体却软绵无力，怎么也起不来了，她原本就有些病态的脸色更加憔悴了，毫无血色，白得瘆人，眼球突出，却是黯然失色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淌过她的脸颊，如同火苗般灼烫，流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刺疼，然后又滴在了地上，发出轻盈的响声。但她始终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阿姨似乎恢复了一些，随意地把头发扎好，重新系上围裙，抹干了眼泪，拍了拍安聆的肩膀，强忍着失子的痛楚，淡淡地回应：“聆聆，有些事总是会过去的，我想告诉你是没错的。我也很痛苦很伤心，说实话，我也恨过你，但是后来想了想，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他，我不应该把愁怨随便寄在无辜的人身上………”

安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调整自己的状态，一骨碌爬起来，点点头，她相信阿姨，况且阿姨敢于对她说实话，说明能把她当外人。更何况，她是周寻的母亲，这点就足以让她放心和信服了。

“聆聆，周寻临终前嘱托过我。这是他给你的信，说时机成熟了再给你看，我一直收着呢……”

安聆接过信，纸页已经发光了，边边角角满是褶皱，打开那张淡蓝色信纸，熟悉的一个个龙飞凤舞的“甲骨文”映入眼帘，虽然没有那么秀气端正，但一看到这字，她就莫名的头脑发热，眼眶里顿时充盈泪水。是睹物思人吗？我终于体会到这种感觉了，不好受呢。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遗书也不好好用心写……

安聆：

很抱歉我要离开你了。

对不起哈，这么晚了才告诉你我走了很久了，你也不必追赶，你追不上我的，从小到大你的体育都没怎么过关对吧！

你中考考了个第一，你知道吗？我比你还高兴！因为A高可是全市有名的重点中学，在那里你会遇到更好的朋友，会有更多的机遇，会学得更好，我由衷地替你高兴。我从小学习就差，每次我麻麻张口闭口都是我不如你，不过我并不生气，因为是你啊！只要是有关你的，都能让我喜悦。

父母离异，同学诬陷，原本就给你很大的打击，安琴走后，你整个人变了好多，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受伤导致失明，我真的怕你太痛苦坚持不下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决定把我的眼睛送给你，让它来陪伴你帮助你，这样即使我走了，但你用的是我的眼睛，就如同我一直做你的眼睛伴你左右，多好啊。我头一次感觉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只要你安好，我就可以安息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着呢。

安聆，你是我见过的最特殊的女生，你坚强又脆弱，暴躁又温柔，多变而且还很奇怪。但是你无疑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带给了我好多，教会了我好多，尤其是你伤痕累累仍然对我笑时，我就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你了。安聆，我喜欢你！虽然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我知道，表白不是为了索取什么关系，只是为了表达心意，希望你能够知道就好。

但你始终是要前行的，而我只能止步不前。所以，请你不要太过愧疚或伤心，你的未来需要你去创造，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他会像我一样或者比我还要爱你、对你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

我累了，就此搁笔吧。

周寻

安聆向阿姨道了谢，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魂不守舍地走着，手无力地垂着，那张纸在指间飘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飘走。她一直低着头，像是还没回过神来，每走一步，身体仿佛都快要支撑不住而倒下。

写封信，你就以为我真的会安心了吗？周寻，你智商被猪吃了吧！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说都不说一声！写封遗书还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的，你真以为视死如归是什么好品质啊！你好歹让我见你一面，哪怕一面也好，现在你却连机会都不肯给我了……

你觉得我会心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