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素接过水后轻声说了句谢谢,便回去跟舍友们汇合了。
现在是11:27。
谭素抬眸,看着最前端的队伍。
时间准备到了,疫苗接种门即将开启,志愿者们匆匆忙忙管理着人群。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
医院,一个充满矛盾的地方。
它有生离死别,有生病的人对新生的然然希望;且有新的生命诞生,也有人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11 :38,四个女孩儿从专门传递疫苗信息的办公室里出来,她们拿到了单子,准备随着队伍进入医院内部。
谭素眯了眯眼。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来到这里的人们,如果你的心里足够阴暗,在你看来那就是一个断头台,而那些穿着苍白衣服的刽子手会随时要了你的命。
人们说医院是一个晦气的地方,布满死亡气息的地方,绝望,悲伤,害怕,但是当它迎来一个新生命的时候,一切都那么让人感激。
柳燕一直都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真的很奇妙啊……”,她把口罩往上拉了拉,“居然连口罩都抵挡不了……”
谭素也不喜欢,因为她九岁得知爷爷即将去世的时候,消毒水的味道就很浓,她一直也忘不了那天的情景。
那天晚上,月明星稀,飒飒的风刮过女孩儿的脸庞。
现已是暮冬,谭素跟着父亲与大伯来到了医院。
进入大厅,一群神态各异的人们,入了她的眼眸。
有的人因操劳过度,闭目养神;有的人神情悲凄,似在担心亲人;有的人控制不住自己,掩面而泣。
她愣了愣,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才快步跟着父亲与大伯进入电梯。
到了7楼,电梯门开了,出了电梯,左拐,没有几步,便到了爷爷的病房前。
谭素觉着门似乎有着千斤重,怎么推也推不开。
她不愿推开门后,看见的是爷爷苍白的脸。
进入急诊科前,谭素屏住了呼吸,然而,那消毒水的气味,却不依不挠,萦绕在鼻尖,随即,找到空隙,趁虚而入,双手变得冰凉。
九岁的谭素无措地站在病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她仿佛一只上了岸的鱼,呼吸困难,双眼茫然地看着吊瓶。
“滴答,滴答……”
吊瓶里的点滴一滴一滴地滴落,每一滴都在叩击着她的心灵,它们就像谭素爷爷的生命一样,一分一秒地消逝。
谭素的父亲谭文和大伯谈论起她爷爷的病情时,都不约而同地向她隐瞒了病情,谎称为普通的炎症。
但谭素不傻,且她早熟,很聪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不对劲。
方珊雨赶来后也加入了谈论,三人说话声音十分小,生怕让困倦的爷爷与幼小的谭素听见。
——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学着,谭素仍是不喜医院,但是成长使她明白:或许让她不喜的,并非是单纯的消毒水气味。
应该是每次去医院后,多数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刻骨铭心的生死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