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究竟什么是已经发生过的，什么是梦境我都分不大清晰，我梦见我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依旧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然后我猛然惊醒又是一阵嚎啕大哭，叫他们哄了我许久。

　　“阿召，我好像也真的……离不开你了。”

　　我好像听见有人附在我耳边这样说，然后不知道是哪个贪心鬼，又来吃了一口我的嘴巴。

　　但我实在困倦，懒得去惩罚他，只是在半梦半醒中嘟嘟囔囔回应他：“我也是。你、你别走……”

　　虽然我早就知道自己的酒量很糟糕，但是这次头痛得尤为厉害。

　　我半夜尿急坐起身来，脑袋又胀又痛，沉甸甸的，像是一弯脖子就能掉下来。我这时候拍了拍自己麻麻木木的额头，迫使自己清醒一些，而后就着洒进屋内的微凉月光看了看身旁熟睡男人们的睡颜，一瞬间便不再有方才那般心悸。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楚，我只依稀记得自己像个挂件一样轮流挂在他们身上哭成了一瘫，生怕他们被游戏公司捉回去。

　　唔，好丢人……

　　不过虽然平时打打闹闹地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却从未像昨晚一样真切感受到他们已然在我心里占了如此重的分量——就像我原本的生活被他们三人突然的出现挤出了一个缺口，但若是他们走了，这个缺口便是独一无二，谁也填不满的。

　　我本想要伸出手来去碰一碰守约的耳朵、澜的眼睫，或是铠高挺的鼻梁，不过由于前面两位睡得实在浅，我思来想去便只好小心翼翼点了点铠的鼻头，确认了一下还是实物，这才舒了一口气，暗自雀跃了一小下之后往卫生间轻手轻脚挪动。

　　这时候我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哎？大半夜谁洗澡啊……我甚至觉得我酒还没醒。

　　我趿拉着拖鞋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心翼翼拉开磨砂的推拉门，里面水雾气散去之后，只剩下我和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阿、阿召……”澜见我推开门，连忙扯了条浴巾来暂时蔽体。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感觉像是只快被蒸熟的红豆沙馅包子，要赶紧背过身去捂起脸来才能不让自己露馅。

　　“你先穿衣服就好。”

　　我背对着他，脑袋跟短路了一样，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那副让人流口水的画面，我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挑起话头，磕磕巴巴问他：“你，你为什么不睡觉。”

　　“睡不着。”

　　“那……那澜澜你感觉好点了吗？昨晚你好像喝醉了。”

　　“头还有些痛。”澜轻声回答我，好似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

　　“哎？”我话还没说完，澜就从身后紧紧拥住我，给我吓得惊呼出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前额碎发上的水珠还在滴滴答答。

　　“对了，你昨天晚上说，说你喜欢我，还有，那个……”我嗫嚅道，“爱”这个字始终不好意思脱出口。

　　澜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背，我能感受到他听见这句话之后骤然加快的心跳。

　　“嗯。”

　　“为什么啊？”

　　澜沉默了一小会儿，温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耳后，之后才悠悠开口：“阿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你的床上？”

　　我闻言摇摇头，心中一个煞风景的念头突然冒出来：难道是因为我那天晚上实在喷得太过火，然后加深了什么什么羁绊？

　　“我也不知道，不过守约好像知道什么。”澜提到守约的时候，语速很快，好像是想要快点结束关于旁人的话题。他顿了顿，又说：“但是……过去这么久，我只觉得阿召和别人都不一样，在现世的日子也和以往大不相同。”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小说里的喜欢……还有爱？”

　　“啊，我都说了不要看那些玛丽苏小说了！”我哭笑不得道，然后转过身去，拿了条干毛巾细细擦拭澜还湿漉漉的头发。

　　“我说的不对吗？”澜这时耷拉下脑袋，语意里夹了几分委屈。

　　“唔，对。”我红着脸，点了点头，捧起澜热乎乎的脸颊又小声说，“其实我觉得，澜也和我之前认识的不一样。”

　　“我原来以为你是那种冰冷的人呢，但是没想到……”我这时候狡黠一笑，又道：“不过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澜喜欢我。

　　见血封喉的冷面刺客，只会对心爱的人展现自己柔软的一面。

　　铠和守约也是如此——孤独的异乡人能在我的小床上睡得安稳，守卫长城令人闻风丧胆的狙击手，也会有围着粉红小围裙下厨的一天。

　　……

　　花洒明明已经关上了，浴室里也没有开暖风，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都热腾腾的，澜呼出的气息也烫烫的，整个浴室里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氛。

　　这种时候应该是要亲亲的？

　　虽然昨天晚上好像已经亲过了。

　　我轻轻踮起脚尖的那刻，门边响起了一阵轻咳，我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去发现是守约正无可奈何看着我，眸色深沉，似是有一些醋意。

　　也不知道守约在这儿站多久了，他听觉那样灵敏怕不是在我翻身下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守约上前一步捉住我的手腕，定定看向澜：“阿召这是，酒还没醒。”

　　“我醒——唔。”我还没辩解完，就被守约一下子拉近他的怀抱里，不过澜这时候轻轻笑了一声，替我说完了那句话，“她醒了。”

　　“你们一个大晚上洗澡一个大晚上偷听，统统该BAN。”我埋在守约胸前，嘟嘟囔囔。然后这时候我的感觉中枢告诉我，我半夜是起来上厕所的啊！

　　我朝他们摆摆手，让他们先出去，毕竟人有三急。

　　我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除了头还是好痛，已经全然没了困意。

　　因为不想去打扰阿铠睡觉，于是我只好把也同样睡不着的守约和澜拉到客厅沙发上排排坐，虽然他俩睡不着的原因我也并不知晓。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什么来，扯了扯守约的衣角，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守约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我的床上啊，召唤师千千万万，怎么，怎么就是我呢？”

　　守约犹豫了许久才告诉我，那天趁我睡着之后，他除了把自己ooc，还看到一些东西——我社交平台的记录。

　　从前，我看到过很多这样的话：“百里守约滚出王者荣耀”“删除无脑英雄澜”“铠下水道上单”。

　　从百里守约因为玩家原因被各种辱骂，到澜皮肤落选受尽冷嘲热讽，我有时候想不清楚，这个人物被创建出来，究竟是作为游戏公司牟取利益的工具，还是旁人的玩物、出气筒。

　　那时的我很傻，我想哪怕是虚拟人物的话，他们听到了也会好难过吧。

　　这时候我打开茶几上的平板电脑——荧光屏在黑夜里闪闪烁烁，光点落在人的眼睛里就像星星一样。

　　我看到了自己一年前写的博文。

　　[他们本不应该承受这些。]

　　[他们也在另一个世界也是鲜活存在着，他们没有错。]

　　守约同澜也瞧见了，在我身侧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所以说我不傻。

　　所以，他们如今正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