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蔓延

成绩发出来，班主任对班上的同学很满意。当然，除了，程琳。

她不仅考试迟到，还只考了年级两百多名，这对于在最好的班级里，是绝不允许出现的。

下课后，程琳被班主任喊到办公室，班主任喝着茶坐在椅子上，“说吧，怎么回事，没有好好学？居然还迟到了，班规是摆设吗？”

程琳有些哆嗦，但一想到苏卿卿，又气得牙直痒，“老师，我认错，我那天睡过头了，我下次不会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怎么想，还是想着，苏卿卿都怪你，你可真是个贱人。

班主任看了她一眼，“不要仗着你爸爸是有股份的就上天了，写八百字检讨给我。”

程琳攥紧了拳头出了办公室门。

班主任拿出手机，把成绩单发在了家长群。

“叮——”正在追剧的夏璃点开了消息，然后一眼看到了苏卿卿的名字。

她吓了一跳，反复翻看着这个名字，这个和自己多年前抛弃的女儿一模一样的名字。

她颤抖着拨通了班主任的号码，“喂，是韩老师吗？我想问问，班上那个，苏卿卿是……”

“哦，你说苏卿卿啊，她是从另外一个城市考过来的，一个小镇考出来的，还很厉害，不过，一直没有看到她父母，好像有个爷爷叫苏泽……”

听到苏卿卿爷爷的名字，夏璃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挂了电话。

她瘫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

这时，陈夜笙刚好回来拿换洗的衣服。

夏璃看见陈夜笙，像鬼似的一把扑向他，“你是不是认识苏卿卿，你是不是认识苏卿卿？你回答我，你回答我！”

此刻的夏璃失去了理性，不停抓着陈夜笙的胳膊，死死攥着。陈夜笙的胳膊被抓出了红印。

他没有推开夏璃，反而一脸平静地望着她，“我认识，所以，关你什么事？”

听到这儿，夏璃知道了陈夜笙不知道苏卿卿是自己的女儿，然后慢慢松开了他，缓缓转过身去，嘴里不停念叨着，“没什么，没什么……”

陈夜笙没再看她一眼，转身上了楼。

夏璃失了神，慢腾腾的坐到沙发上，不停想起那个下雨天，她和苏木荣抛弃了苏卿卿。而今天，她发现苏卿卿重新走进了她的生活，她又害怕又高兴。

高兴自己能重新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但又害怕现在的生活会因为卿卿的存在而破裂。

陈夜笙上了楼，看了看手上被夏璃抓红的地方，“看来，她可能知道苏卿卿在这里了。”

陈夜笙赶紧收拾好，准备出去，夏璃又站在门口等着他。

陈夜笙眼见没有说话，径直从她身旁走过，看也没有看一眼。

“夜笙，阿姨想拜托你件事。”夏璃眼里满是泪花，看来刚刚哭过了。

“我自认为帮不上你，你另请高明吧。”陈夜笙背对着她，眼里满是冷酷，这么多年，依旧没变。

说完，他走了出去。

夏璃也没有再喊住他，补了补妆，慌慌张张就出了门。

躲在远处的陈夜笙看着夏璃匆忙出门的背影，跟了上去。

今天周日，才考完，苏卿卿和铃子打算出去玩一玩。

刚到校门口，苏卿卿看到眼前的人，瞬间愣住了。

那是夏璃，生下她的母亲。

也是多年前，狠心抛弃她的母亲。

苏卿卿不是没有想过会见到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真是世事难料。

夏璃赶紧快步上前，拉住苏卿卿的手，刚想开口，苏卿卿就挣脱了她，“阿姨，我不认识你，小心我报警了。”

夏璃有些心寒，往后踉跄了几步，手里的包差点掉在地上。一旁的铃子看蒙了，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冷漠的苏卿卿，能让她这样做的，只有她的双亲。

猜到了大概，铃子赶忙上前，拉着苏卿卿就走。

“等一下。”夏璃终于还是开了口。

“卿卿，妈妈就想见见你。”

“你不是我妈妈，我是个孤儿。”苏卿卿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她也不心疼，毕竟，早就痛过了。无父无母，童年那份缺少的爱，怎么弥补？

“阿姨，当初是你们不要的卿卿，现在又来找她做什么。”

“一次伤害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吗？”

都是被抛弃过的人，那份痛楚，怎么会不懂？

“我不是，我……”

无论现在怎么解释，都很无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苏卿卿头也没有回，直接和铃子走了。

夏璃终于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躲在树后的陈夜笙站了出来。

“你不该来找她。”陈夜笙面无表情，语气冷冷的。

“她没有你这个母亲，依旧过的很好。”

“以后别找她了，你这样，是给她徒添麻烦。”

说完，陈夜笙追上了苏卿卿。

夏璃从地上坐起来，恍恍惚惚上了一辆出租。

“苏卿卿。”陈夜笙向前面的苏卿卿挥了挥手，“你们去哪儿？”

“我们去随便逛一逛。”苏卿卿回答，眼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难过，这份难过，是藏不起来的。

“那好吧，你们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卿卿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和铃子一起走了。

陈夜笙一个人慢腾腾地走在街上，今天天气很好，微微和风，空中偶有飘落的树叶，不知道又飘向何方。路边的行人都有说有笑，除了他。

苏卿卿还不知道自己的后母就是夏璃，他也害怕告诉苏卿卿。

怕苏卿卿知道了，生下她的母亲，居然去给别人的孩子做母亲。

他怕苏卿卿会因此远离他，躲开他，厌恶他。

骄傲又张扬的少年，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人。

却好像，一直都在伤害那个人。

越想越烦躁，陈夜笙干脆给江向晚打了电话，“江向晚，来拳击场。”

听出陈夜笙语气的不对劲，江向晚立马赶了过去。一进门，就看见陈夜笙没有戴手套直接往沙包上打，手都出血了。

他赶紧上前拦住他，“你干什么？”

“没事，发泄发泄。”陈夜笙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手上的血珠也越来越多，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来。

江向晚眼见他没有停，给了他一拳，“陈夜笙，你给我清醒点！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江向晚十分着急，从小到大，陈夜笙就这个倔脾气，自己想不明白的事硬要憋着。

陈夜笙摸了摸嘴角的血，然后蹲在地上，“我要怎么告诉，我的养母，是苏卿卿的亲生母亲？”

江向晚听完有些愣住，“我……这……”

“她在小时候被父母抛弃，母亲却给了另一个孩子当妈妈，我该怎么面对她？”

江向晚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看着陈夜笙，“那就不要怕，直接告诉她，你相信苏卿卿吗？”

陈夜笙干净的眸子对着江向晚，这个一直陪伴他的少年，还在这里，一恍惚之间，很心安。

“我相信苏卿卿的为人，毕竟，这些事你也左右不了，上一辈的恩怨，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沉默了良久，陈夜笙站了起来，“嗯，我信她。”

无论怎么样，都要坚定地走向她，哪怕前面万丈深渊，哪怕荆棘塞途，最初的一眼万年，也不会后悔。

江向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夜哥，我陪你。”

一棵百年老树，长了好久。

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的地下，都是大树的根蔓。

一点一点，缠绕，盘旋，最后，包围，蒙蔽，不见天日。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看清事实，努力斩断藤蔓，去拨开迷雾，发现新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