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是落雨时

雨水打落枯黄的落叶，在洁净的地面上凝出一个小小的水洼。

阴天是这个时节最常见的天气，天时时刻刻都阴着脸，伴随着阵阵轰隆隆的声响。

小院里的桂花树上，飘着淡淡清香的桂花，已经不知道被砸落了几轮。明亮的黄色铺上了半个院子。

房中的少女盯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将伞放回伞筒里，迎着自家奶奶的目光，她无奈道：“奶奶，现在的天气是真的不好，我们明天再去或者等会再去，好吗？”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蠕动的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在看见自家的小孙女红红的鼻子和接连不断的打着喷嚏，她只得默默地说了声好。

小孙女回了房间，老夫人走到窗前，看着密密麻麻的雨点，又黑又皱的手放在了玻璃上无声的叹了口气。

一天前，小孙女打着伞陪她出去，她一把老骨头了，实在不适合出远门，可小孙女架不住她的要求之后，带她出门。回来的时候，她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小孙女当夜就发起了高烧隔天就感冒了。

老夫人想起那大半天里，小孙女手里的伞都是往她这边偏的，忽然就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

小孙女在这可不是来和自己受罪的！

老夫人一直从下午站到傍晚，直到小孙女醒了走出房门，老夫人才回到了沙发，沙发上的温度不高，小孙女就像察觉到了什么，蹲下来，给老夫人捶捶腿。她打着哈欠道：“奶奶，没什么雨了，吃完饭之后我们再出去。”

老夫人皱眉，心疼地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谢谢渝渝啦，陪我这个老太婆这么久……”余渝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妈妈不在，这是我应该做的。”

余老夫人没有在说什么，她清晰地听见小孙女的语气不对，毕竟她的母亲……

吃过晚饭之后，雨果不其然小了很多，但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余渝打了一把伞，宽大的伞面将两个人遮住，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湿气很重，天还算不上太冷，夹杂着雨丝的冷风，打在脸上，带来丝丝的凉意。

余老夫人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和远方不能完全看清的路面，暗自感慨。

这条行走了十多年的路，到现在，她已经没有办法一个人来了。

再向前走，就会看到一条大江，叫望岸江。余渝和余老夫人停在了一个小亭子里，一眼望去是起伏不定的江水，隔着水雾透过来一抹碧色。

余老夫人看着江面偶尔行过的船只，隐约听到了小孙女还好似不满的小声话。

她看着自己皱巴巴的双手，无奈的笑了笑：“渝渝啊，你知道奶奶为什么每天都来这里吗？”

余渝明白是自己的话被奶奶听了去，她只好道：“不知道。”停顿半响后，又继续开口：“奶奶是在等很重要的人回家吧。”

余老夫人看着自家小孙女还没有彻底长开的容貌，感叹了一下时间不饶人呐，当年被商队带回来的小婴儿，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回家吧，以后不来了。”余老夫人站了起来，小孙女疑惑看着自家奶奶，她实在是跟不上老人的思维了。

余老夫人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小孙女拿着伞走在前面，她看着这个曾经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变成了现在这个与曾经的身影渐渐重叠。

“妈，等这次的事情办完，就回家来伺候你养老。”余老夫人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朝气蓬勃的女儿在临行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还记得她神情幸福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到时候还能让妈您抱孙子啦！”

余老夫人摸了摸你的柔软的发丝，温声道：“好……好……到时候能一家人团团圆圆就好……”

最后，她从小养到大的女儿踏上了那条船。在那个雾雨朦胧的夜晚，余老夫人亲眼看着那条船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江面上。

只不过，她最终只等来了一个哭喊的小婴儿，再也见不到那个小时候会围着自己转的小女儿了。

后来的每一个日夜，余老夫人都会一个人在江边待上好久，会望着每一条路过的船只，期待的远远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妈”。

现在小孙女也长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可怜的小孙女自懂事起就只由于老夫人一个人带着，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等了好多好多年了，满心欢喜也随着一个个雨雾的夜晚，成了空欢喜。

也许他们夫妻俩再不会回来看看那个小姑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