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此十年

咸鱼（女主第一人称视角，娜措这个名字我乱起的。）

墨脱这个地方很特殊，一年中有大半年封山，近些年这里开始搞旅游业，做这行的很能碰见各行各业，奇奇怪怪的人。

娜措在这里开了个招待社，她靠在门廊上，招待客人，给他们做食物，以及一切能糊口的事情来生活。

临近晌午的时候，她看到一个风尘仆仆，浑身血迹的女人来到这里，在这样一个高谈阔论，到处都是香烟和酒气混合的地方，这个女人显得尤其凸出。

她身上带着风雪消融的气息，似乎是从雪山而来的客人。直到娜措看到了她掩埋在帽子下的脸，才认出她来。

她是前一阵子来到墨脱的，就住在娜措的招待社里，不过住下的第二天她就进山里去了，虽然娜措劝阻过她，现在大雪封山，即便是当地的人也不敢随意进山。

娜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有种直觉，这个客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娇弱无害，她一定有一段非常不平凡的故事。

她进山好几天了，一身轻装而去，娜措也不抱有她能活着回来的想法，这里常年都来一些冒险而一去不归的人，并不稀奇。

我拖着疲累又虚弱的身躯从山上下来，跟娜措打招呼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衣服上沾了很多血迹，她说我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像就吊着一口气的样子，还说没想到我能活着回来。

我回到房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被火炉里的热意闷得通红，但唇色苍白，眼睛暗沉无光，气色看起来像张死人脸一样。

两个月前，我规划了一场重温张起灵踪迹的旅程，我本来想把七星鲁王宫到长白山，再加上一些只有张起灵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考虑良久，我把旅程的第一站，定在了墨脱。

墨脱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张起灵的过去，这里是他第一次与人间产生联系的地方，她的母亲葬在这里，也算是他的故乡。

说实话，不仅是娜措，当我因雪盲从悬崖上掉下去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我还能活着，那一瞬间我连遗言都想好了，若不是系统吊着我的一口气，我现在就应该葬在那悬崖底下，走不回这间招待社了。

天色稍暗的时候，娜措端来一些食物，分量很多，也许真的害怕我死在她的招待社里。

我机械地举起筷子，将有些烫嘴的肉喂进嘴里，品尝出一点咸味，嘴巴里发苦发涩，连咀嚼都使牙齿发酸。

直到一滴泪落在手背上，我才意识到视野模糊了,我也说不上来滞闷在心里的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天我睡得很早，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概括一下就是熬到极限了，但我把它全部归于是从悬崖跌落又强撑着走回这里的全身强烈的痛感所导致的。

我在心底暗示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多想，可是情绪早就匍匐前进，顺着血液淌过我的四肢百骸每一处。

待到墨脱开山，我便离开了这里，去往下一处地方。

后来的日子，我循着他的踪迹游荡于山川湖海之中。

去到了许多凶险的墓里，也涉足了世间贫瘠地。

这十年，要有意义地过，要将天地悲喜都看尽，然后，等。

我当初带了几张纸，想要把经历的事情记下来，慢慢地竟然可以集成一本笔记册子，满载着回忆的风尘。

因为他，我才有如此丰盛的经历，见得多了，也变得波澜不惊，不至于静下心来便是痛苦。

我依然在等，并且努力地在他走过的道路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后来，我又去了一趟塔木陀蛇沼，凭着记忆，找了许久，依旧没见当初丢失的黑金古刀，细想之后，才想到，也许是被黑瞎子捡了去，便也由他去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存在引起了海外张家和汪家的注意，比起汪家，我自然更倾向于张家，但是我也更希望两家都不来找我的麻烦，给我一个清净。

想法与实际总是事与愿违，在不知道第几次逃脱汪家人利用运算能力的抓捕后，我厌倦了。其实这个局，有我无我，都没有差别，我并没有翻手为云覆手为天的能力，我也是一年又一年地熬过来的。

但如果继续逃匿下去，说不好哪一回就真的被汪家抓到了，于是我答应了张海客的请求，与他去了一趟墨脱，也在那里见到了阔别五年只有单方面书信联系的吴邪和胖子。

再后来，吴邪花四个月时间布局，我则辗转到了一个乡间村落。

村子里的石桥下，有从山顶蜿蜒而下的溪流，往日这里很少人驻足停留，今日却很热闹，我到村子的时候，刚好赶上了这里放河灯的节日。

许多河灯在水面浮动，放眼望去，暖色萤火如星河，顺着溪水流向远方的山下，绚烂又绮丽。

我拿着一个刚刚村子里的人递给我的河灯，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有一种被我拼命抑制了很久，磨人又牵肠挂肚的相思突然涌上心头，想了想，提笔在灯上写了几个字。

蹲下身，手指轻轻一拨，河灯便晃晃悠悠地漂走。溪水里浩浩荡荡的河灯已经漂了很远，只能看到闪烁的零星微光。

我起身往回走，准备离开，毕竟这里只是一个途中暂时的落脚地。

上空是夜幕星光，身后是尘世灯火，在看不清的水面上，一个河灯顺着水流缓缓飘荡。

灯上写着的是——

张起灵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