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师，他先动的手！”

德育处内传出一声嚎叫，紧接着像是开了闸般，抱怨声和辩解声涌满走廊。安语站在一旁抱胸，翻了个白眼。他看了一眼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生，她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就一直披着他的衣服，现在更是双手交叠紧紧握着衣领，像是生怕什么溜走一样。

“够了！你们一个个的能耐了啊，不好好学习就算了，这样有损于他人尊严与后半生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影响太坏了！必须严查到底，严惩不贷！”

主任推了推眼镜。她对待学生是很宽容的，没想到就像过于溺爱自己孩子一样，惯得这帮学生犯了大错。

这届高一学生是她从军训开始就一直盯着的学生，谁能想居然有那么一个两个这么能耐勾搭上高二的学长对同级女学生施暴欺凌！

白主任看着眼前仍梗着脖子不肯承认的学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还是旁边的男老师扶了她一把。

“老师，不如先调监控吧，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万一……”

一旁翻了半天白眼的安语出声。白主任看过去，这个学生她记得，性格好学习好，简直就是高一新生的典范。她在巡查楼层看到的时候，就是这个学生按着那几个高二学生打。

“已经去调了。”白主任又看向后面的班华。班华在年级组以严厉与温柔并存而出名，这会儿正板着脸，看着像是马上就要掀桌而起。白生盯了那比体育老师还健硕的肱二头肌半晌，叹了口气。

“老师，我这儿有证据。”

安语再次语出惊人。白生，班华，高二的几个学生和孟希齐刷刷转过头瞪他。安语不慌不忙朝着坐在沙发的女生走过去，轻声道：“陈爱林小姐姐……那时我告诉你的……”

陈爱林茫然地抬头看着安语，安语对她笑着。忽然她站起身，大声喊道：“老、老师！是他们……他们从刚入学一个月就这么对我，还有一个退学的女生叫王望，是他们上一个折辱的对象！”

卧槽，意外收获啊。

尽管安语知道这个世界不缺好人也不缺坏人，但仍然忍不住咂舌。

真万恶。

大多数人们都被这一层善良的表面所迷惑，他们善伪的面皮下的丑陋嘴脸将无数人悄然无息地拉下水，生活在光明中的人们却无动于衷，还肆意嘲讽。

白生显然被这句话震惊到了。孟希的脸色明显变了，她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的帮手。班华将一切看进眼里，了然了。

安语用眼神示意陈爱林将视频给白生看。他接过陈爱林手中自己的手机，调出一段视频。视频播放完毕后，陈爱林在他略显惊讶的眼神下调出录音。

这基本上是实锤了。陈爱林手机上保存多份当孟希等人对自己施暴时的以及高二生对自己猥亵的录音。这时的她仿佛扯下了遮羞布：“我那里还有王望给我的她的手机，里面同样有录音和视频。”

安语对陈爱林和王望肃然起敬。用“肃然起敬”这个词说可能有点夸张，但两个女生的一种不甘任人欺压的精神让安语感叹。

可能如果他没有恰巧碰见，这位勇敢的女生也会带着同伴所受的侮辱，对着欺凌势力进行反抗。

这件事被通过学校高层的决定，被通报到教育局与警察局。后来经过调查发现，几年间有几位跳楼的男女生都与孟希有关。她从初一开始就撺掇同学与学长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进行欺凌侮辱，致人跳楼后还会散播谣言，消停一阵之后继续寻找下一个欺凌对象，满足自己的施暴欲。

期间共三个女生、一个男生跳楼；导致十三个女生、两个男生抑郁，其中一个女生同时兼有焦虑症，精神状态极差；两个女生成绩突降；共散布谣言二十八条，撺掇同伙三十九人。施暴者对选中对象进行猥亵、殴打、拍隐私照等行为。

消息一出，全校震惊，甚至捅到了媒体，有人在网上报道，这一话题引起了教育部与公安部的高度重视。事后有记者顺藤摸瓜，趁着学生下课采访。采访到安语这个半个知情人时，安语摆了摆手拒绝透露细节。记者急了：“你就算说一下受害人的姓名或者经过也可以……”

安语凌厉的眼神扫过记者：“如果你们是为了宣传抵制校园暴力，有情可原；但你们若是为了博得眼球，我劝你有点道德。他人的隐私我不便透露，这是最最基本的素养，希望明白。”

记者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最终反思了许久，把安语这一段视频就着自己的道歉发布后辞职，去寻了一份新工作。

那时安语回到班，同学们都围上来问候。大多数都是“你没事吧”，“那群人太可恶了”，“你没受伤吧”之类的话，让安语感动不已，翻墙买了好几兜子零食分给同学，然后被班华叫到办公室臭骂一顿，他还笑嘻嘻分了班华一包辣条，被他老班笑着一脚踹出了办公室。

腥风血雨过去，日子还得继续。安语作为班上为数不多的极其热爱数理化的人，下课便掏出练习册开始刷题。写着写着他感觉自己忘了一件事。然后心有灵犀般，他向时英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渣男书下压着的纸。

完了，没给答案。

打开手机，看见了江享的留言。

【江大姐】帮我从学校小卖部带一盒碳素笔。

【江大姐】？

【江大姐】喂喂喂安小语！！

【江大姐】我靠！我看到了论坛上的事儿，你掺和了一腿？没事儿吧你。

【江大姐】没被人打死吧？

【江大姐】安小语，咱俩的计划你实行了没？

看到最后一句的安语眼角一抽，认命打字：

【言吾】哭.JPG姐我这段时候太忙，刚回班没多长时间，现在就出！

【江大姐】……

【江大姐】全乎着回来就成。

【江大姐】对了，碳素笔。货到付款。

【言吾】收到收到~

安语关了手机，从桌肚里拿出一张A4纸裁了一半，根据记忆把上次出的题的答案写了下来。正寻思着什么时候找机会放到时英桌子上，王驰整个一坨从后面勒住安语的脖子，差点给安语勒过去：“诶，安小语，你火了诶？”

安语咳了几声，扭头看王驰手机上的内容。

【通过对这位同学的采访，我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在深深的检讨着，我到底是为了平这社会的不公，还是为了博得他人眼球追逐名利。我想我刚进这个圈子的时候是抱着一颗火热的心来的，没想到却被名利熏了眼。我将辞去这份工作，从社会底层开始沉浮，磨练自己的心性，保持初心。】

下面附了一段视频，是对安语的采访。

安语看了一眼，当场一句脏话就出来了。

“他自己反思就得了，为毛要挂我上去？！”

王驰：“……”

他和安语对视一眼，默默松开了学霸的脖子，坐回座位，愤愤打字：

【5841L】驰爷：视频里帅哥的同学。刚给帅哥看了一眼，帅哥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位记者朋友把他视频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