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莎：野餐约会

“Jack？到了吗？”

　　“还没……别急，就快到了。”

　　冰灵紧紧握住手肘支撑着她，视觉的剥夺影响了体感平衡，Elsa小心翼翼的走着，因为鞋底带跟，走得加倍辛苦。Jack环过她的腰，半抱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才捏捏她的手：“到了。”

　　Elsa站定，Jack凉凉的手伸过来，在她脑后摩挲了一会儿，解下丝巾。突然涌入的光线刺激得她眨了眨眼，待看清眼前景致时，她愣住，又眨了眨眼。Jack在一边仔细揣摩她的表情，见状碰了碰她的胳膊，语气里带出一丝犹豫与不自信来：“怎么，不喜欢吗？”

　　面前躺着一轮冰封的小湖，岸边青松被皑皑白雪压弯了枝条，如毕恭毕敬的侍者相迎；一条木桥延出雪岸，断首驻足水中，带着无尽遗憾遥望对岸；桥头拴着一叶扁舟，废弃的舢板船半埋在冰面下，露出的部分落满白雪，仿佛孤独失意的银发老人一般静卧在地。阳光投在冰面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黄，渲染出一片静谧而富足的气息。

　　桥面上的积雪被清理一空，上面铺了张白底蓝条纹的野餐垫，一角压着只巨大的竹篮，从中飘出食物的诱人香气，餐布上透出温暖白雾。餐垫另外三角分别压着一盆鲜花，两盆风信子，一盆水仙，花瓣似乎在寒气中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数九寒冬Jack从哪弄来的鲜花。最夸张的却是个放在岸边的花丝珐琅镶珠八音盒，其上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翠鸟，口衔一朵纤细的铜玫瑰，歪头盯着她。

　　Elsa嘴巴张开又闭上，随即转向Jack：“这个八音盒……不是我书房里的那只吗？”

　　这东西很重的啊！他一个晚上就搬来了？

　　Jack脸红了下，手握拳遮在嘴边咳了声：“嗯，只找到这个能用的……用完会还的！保证！”

　　“其他东西也是……？”

　　“别管这些了！”Jack尴尬的撇开眼，拉着她在餐垫边坐下，掀开竹篮上的盖布，语气略带谴责：“昨天一天都没见你吃东西……我是没当过人不知道，你自己难道不会饿？”

　　“我忘了……”Elsa赧然道，“昨天事情有点多……”

　　“这倒是，”Jack煞有其事的点头，“姐妹争吵，秘密曝光，逃家远走，然后又遇上了我。”他分开竹篮的上下两层，从中取出叠得厚厚的芝士火腿三明治；小巧的奶油蛋糕，其上镶嵌着红彤彤的酒酿樱桃；松软喷香的薄煎饼和脆面包，加咸鲜的腌鲱鱼；肥嫩的牛排、土豆泥和烤香肠；甜脆玲珑的梨子，色彩缤纷的巧克力，甚至还有两碗意大利冰淇淋！

　　Elsa靠过去帮忙，唇角忍不住翘着：“遇上你又不是什么坏事。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Jack手一顿，看了她一眼。Elsa被那湿漉漉的蓝眼睛看得心里一跳，冲动之下，覆上他的手，倾身过去在冰灵脸颊上亲了一下。Jack瞪大了眼睛，随即咧嘴傻笑：“Elsa。”念她的名字好似在念一个奇迹。

　　Elsa双颊一热，垂下眼睫，从篮中拿出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轻轻摆在餐垫中央。余光中Jack靠过来，手绕过肩膀扶住她的后颈，一边小心觑着她的反应，一边缓缓将脸压了过来。她的脸庞清晰的倒映在他眸中，瞪大了眼睛，惊惶中透出期待。于是Elsa闭上眼，屏住呼吸，直到他的唇轻轻印上来，微凉，柔软，浅浅的摩擦。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行，细致而温柔的梳拢着，抚摸着，带着犹豫的试探，透出谨慎的讨好，想靠近又不敢太近。

　　Elsa抬手搂上了他的脖颈，依偎过去，低低唤了一声：“Jack……”

　　他似乎受到了鼓励，手一紧，含住她的下唇，就像含住一块糖果，吮吸轻咬，动作犹豫又缠绵，仿佛是怕弄疼了她。Elsa笨拙的回应着，模仿他的动作，虽然被模仿者也不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好几次磕到了牙齿。清新沁人的气息包裹着她，冰灵身上只有凉凉的松香和冰雪味道，没有人类的带着信息素的汗味，更没有贵族身上的烟草、香水甚至是马鬃那种乱七八糟的气味。

　　Jack Frost是霜雪，是青松，是北风，是干净纯粹又自由潇洒的精灵，是冬天的象征；而冬天是Elsa出生的季节，也是最适合她的季节。她不仅想到一个很俗套的词，放在他们身上是最合适不过——天生一对。

　　片刻，Jack抬首，与她额头相抵，笑得梦幻又傻气：“Elsa，Elsa，Elsa。我爱你。”他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甜蜜眷恋的语气，条条丝缕般缠绕上来，将她的心紧紧缠住。

　　Elsa抚上他的脸颊：“我也是……其实，从小就喜欢你了。”

　　Jack一怔，笑容渐淡。蓝眸中浮上一层薄雾，近在咫尺，Elsa却看不清他的眼神：“Elsa，你爱的是我……是吧？”

　　Elsa一怔，正想开口，却被Jack握住了覆在他脸颊上的手。两人靠得太近，所有情绪都无所遁形，他的声音低低的，脆弱中带着微不可闻的恳求意味：“我不是那个从小陪你长大的人……但我是真的爱你的。不比那个人差。”

　　Elsa听不下去了：“Jack。”

　　她捧起他的脸，极认真的注视着那双清澈的蓝眸，一字一顿的道：“我爱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Jack被她诚挚的表情震住了，欲言又止，张了张口，最后只得紧紧握住了她的手。Elsa探头过去碰了碰他的鼻尖，语气温柔：“Jack，听我说。”

　　她声音低回婉转，潺潺流水般娓娓道来：“我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Jack Frost的时候，只有3岁。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故事上的白胡子老人，而是像个无忧无虑的牧羊少年，肩上扛着根长长的木杖，表面凝着霜花，甚至还光着脚。当时他告诉我，虽然没有胡子，但他是真正的冰霜精灵，冬日的象征。而且，他当时已经300多岁了。”

　　Jack瞪大了眼睛，张口预言，Elsa却将食指轻摁在他唇上，她现在只想告诉他事实，然后让他自己去判断：“然而我还是不信，于是他用冰霜做出了一只圆圆胖胖的小兔子，我才相信他真的是冰霜精灵。”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总是笑嘻嘻的，每次来都会努力逗我开心。自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除了父母，他是唯一和我接触的人。他不怕我，他认为我的魔力很美，他……”Elsa深吸口气，稳住声音，“他理解我。他会给我讲故事，讲外界发生的事情，他说，他会守护我，一直一直陪着我。”

　　Jack微微抿唇，想要撇开眼，但Elsa捧住他的脸，坚决的看向他的眼睛：“除了Anna，从小到大，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我在镜子的这头，他在另一头，我们连碰都碰不到对方。小时候，我问过他，他什么时候能从镜子里出来，出来陪我玩，因为我不能出去跟Anna玩，一个人在房间里很孤单。”

　　“我……”Jack终于正面对上她的眼睛了，舔了舔下唇，声音喑哑：“没能陪你长大是我的遗憾，Elsa。”

　　Elsa轻轻摇头：“不，Jack，你不用遗憾。你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他告诉我，等我长大，就能看见他了。到时候，我会拥有一座冰做的巨大城堡，而他会乘着北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然后像发现打开蚌壳中的珍珠一样，在地面上找到我。”

　　“当时我其实一点都不相信，因为我要控制自己的力量，连个雪球都不能制造，更别说冰做的城堡了。但内心深处，我其实是很高兴的，因为他的话给了我希望，总有一天，我是能看见他的。我等啊等啊，一直都没等到那天，于是我以为，我可能一辈子都只能跟他通过镜子交流了，直到昨天……”她亲了亲他的鼻尖，眸光脉脉如水：“我遇到了你。”

　　“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我一直都想在现实中看看你的样子，而你竟真的出现了，虽然不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但你同样有趣，同样爱说笑，同样对我很好……我真的好开心，离开皇宫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却能见到真正的你。但我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不记得我？直到你告诉我，你大概140多岁了。这时候，我才明白了一些事情。虽然很奇幻，很不可思议，但既然我一个凡人都能拥有冰雪魔力，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你……你的意思是……”Jack直愣愣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道，“我和他……是一个人？”

　　Elsa点点头：“是。只不过一个是140岁，一个是300岁。”

　　她握住他的手，眸光细腻温暖：“Jack，你不必为没能陪我长大而遗憾……这只是意味着，百年后你能再见我一次罢了。”

　　即使我那时可能已经不在。

　　“Whoa，Whoa，Wow，”Jack按住额头，“等等，我有点晕……让我梳理一下。所以，你在3岁的时候，被300岁的我搭讪了；十多年后，你在21岁的时候，被150岁的我搭讪了？”

　　Elsa噗嗤一声笑出来，秀气的掩唇，眉眼弯弯：“你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样。”

　　Jack眨巴眨巴眼睛，显然还在惊叹中：“Whoa，Wow。那我肯定是世界上最走运的人！”

　　Elsa唇角仍挂着柔和的笑，理了理他的衣领：“幸运的应该是我才对，有你陪着长大。”

　　“啊，呃，”Jack尴尬的挠挠头，脸颊微红，“那么……我有没有跟你说——唔，我是说，未来的我有没有曾经对过去的你说过——啊，真烦，你知道我的意思的，时间旅行就是麻烦，说话都不知道用什么时态了……就是，你知道那个老家伙——我是说，300岁的JackFrost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怎么能通过镜子跟你交流的？” “我不知道。”Elsa坦诚道，“我以前不知道他——或者说，你，是时间旅行者，所以从没问过这件事情。说不定这是个秘密，不该让过去的人知道呢？”

　　“他都能陪你长大，什么秘密不能跟你说……”Jack嘟嘟囔囔的，摸着下巴思考。也不知怎的，他坚持用第三人称称呼未来的自己，细数在旅途中的见闻，想要破解时空穿梭的秘密。Elsa笑笑，低头继续摆放餐具；她能看出Jack的尴尬，吃醋半天却发现对象是未来的自己，这事情的确挺让人尴尬的。

　　Jack看着像在思考，实际上余光一直注视着Elsa，见她体贴的装作视而不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待Elsa摆好两盆水仙，Jack拿过红酒拔开塞子，给两人面前的高脚杯都斟上，再与她轻碰一下杯沿：“为美丽优雅的冰雪女王干杯！”

　　Elsa双颊浮上一层粉色，翘着唇角大方的举杯：“为自由欢欣的冰霜精灵干杯。”

　　两人很有默契的放弃了之前的话题，转而品尝美食。Jack花了整整一夜准备的食物，也积攒了整整一夜的话题可讲，普鲁士的森林和美味的烤香肠，围着白底红格头巾的少女在林中采集鲜梨；挪威蜿蜒绮丽的海岸线，渔民捕捉鲱鱼的过程；艺高胆大的采收者单枪匹马潜入海中采收珍珠，瑞士和美国都有人在研究牛奶巧克力的生产方法……这些都是Elsa在书本上难以找到的，充满诱人的异域风情，她听得津津有味，就着入口的美味，记忆更加深刻。

　　“……虽然我不喜欢热，但有些地方的夏天还是很好玩的，”Jack挖了勺冰淇淋，侃侃而谈，“大概20年前的事情……我实在太无聊了，就想沿着赤道飞一圈。老是待在一个地方，什么都看完了，实在没意思。我当时是在太平洋上，到了一个小岛附近，名字我忘了，反正是个特别小的岛屿，那些人皮肤黑黑的，说的话我也听不懂——你也吃啊，别光听。”说着把满满一勺冰淇淋喂到她嘴里。

　　甜蜜蜜凉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开，Elsa回味着甜品的滋味，眼神好奇的注视着他：“然后呢？你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吗？”

　　一盅冰淇淋吃完，Jack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叼了根烤香肠咬了口：“我本来没想在那待的，天气太热了，我法杖上的霜几乎都化光了。但我准备走的时候，看到有一队男人出海，正好跟我要走的方向顺路，我就跟上去了。他们只带了几只舢板船，几把鱼叉，都是特别简陋的装备，但他们在海上找了半天都没有下叉子，我还当他们在找什么呢，结果看了会儿，发现海上来了只鲸鱼！”

　　“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呢，小山似的，一张嘴，有这么大……”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鲸鱼一扇鱼鳍就能把这些人的小木船掀翻，我还当他们要跑呢，结果他们一个个哇哇鬼叫的冲上去了，跟鸡血上头一样。我才明白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捕鲸出海的。有个小伙子站船头，看着水里鲸鱼的动静，手里举着鱼叉；他看了两下，好像就找准位置了，握着鱼叉就从船头扑了过去，正好对着鲸鱼的脑袋！”

　　Elsa手里的冰淇淋都忘吃了，放下勺子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叉子就戳鲸鱼身上了啊。我想着，哎哟，真刺激啊，就待在那里看完了全程。这些人真是熟练，鲸鱼一受伤，船板就整出了队形，鲸鱼这么大的力气都没把船拖翻——一艘都没翻，很厉害了。那个叉鱼的小子就从水下悄悄的游回来了……”

　　吃吃聊聊，两人竟也消灭了整个竹篮里的食物，当然，大部分是进了Jack的肚子，只是Elsa也吃得很满足就是了。酒足饭饱后两人都懒洋洋的坐着不想动，留着面前的残羹冷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儿。

　　Elsa休息片刻，开始尽责的整理餐具，Jack本来双手撑地，戳着俩大长腿在边上消食，看这样也不好意思再偷懒了，赶紧上来收拾东西，将餐具都放回竹篮里。Elsa挥挥手，一阵风雪卷走了餐盘上的食物残渣，Jack看得眼前一亮：“好办法。”

　　他举起法杖，对着岸边雪地一戳，地上随即冒出两堆雪垛：“我们坐过去，把餐垫收起来好不好？”

　　Elsa无奈的瞥他一眼，手腕一转，将雪堆改造成了一个冰块底座、铺着雪花的柔软沙发。Jack毫不脸红的鼓掌：“真棒。”

　　竹篮被收拾好放在一边，两人坐了过去，Jack正坐没两秒就歪倒下来，得寸进尺的把脑袋枕在她腿上，捏着她的手玩儿。Elsa温和的垂眸凝视他，手指伸进银白乱发中，一下下的轻抚。温情在两人之间脉脉流转，此刻气氛美好得无需言语烘托，仿佛能就这么相互依偎着直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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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时战敌5330字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