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前,陌山居。
“啪嗒。”类似瓷瓶的器物呸摔落在地上与实木地板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惊扰了谁的梦。
“怎么这么不小心......”女声自怨着。榻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人交战不幸受伤而昏厥的阿辰。
榻上之人正从沉睡中渐渐苏醒,随着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响起。
若清风吹拂湖面掀起层层涟漪,最终化为平静,波澜不惊。
“唔...”阿辰并未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很疼,尤其是自己腹部靠近胸腔的那一块,被利器刺伤,活活剜去一块般钻心地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儿和淡淡的血香。
沉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不禁内心胃里一阵翻腾。
阿辰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腹部巨疼,像是被人撕裂。
厚厚的绷带也不管用,开始渐渐渗出鲜血。
“还真是阴险狡诈....”
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嘶..”阿辰牙缝间透出一声不满,在心里骂了一句。
脑海里,净是一些记忆碎片。
房间内此时仅有阿辰一人。
不好的回忆充斥着他的头脑。
气氛十分压抑。
记忆里,浑身是血的另外一个人环抱着他,而在那个人身后的是上神界众神的各种神兵,正向那个人刺去。
不...快躲开!
那一柄柄锐利无比的被灌注了灵力的神兵,正朝着两人一步步逼近。
“师尊。”记忆碎片里的阿辰轻启薄唇,回忆里的他缓缓抬起头,恍惚间,那个人的形象浮现。
记忆里的阿辰看到了那个人眼中的自己的头顶两侧,分明有两只残损的角:两只残损并且渗着血的角。
“够了,你们还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那个人朝众神吼去。
紧接着,那个人的目光投向记忆里的自己。“阿辰别怕,师尊带你回家......”
满身是血的那个人眼里尽是无奈,嘴角分明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
回忆里的阿辰只觉得心如同被人剜了一刀,撒了盐,接着被人无情地抛进深不见底的寒潭,痛得入骨,冷得彻底。
似被人碾入尘埃里。
“师尊...把我交出去吧,阿辰不能再害你啊。”回忆里的阿辰分明在哭泣,保护着他的那个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阿辰别怕,有我在。”那个人笑得有些凄凉。“师尊护你。”
对方面颊上滑落的,分明是两道血泪!
“只是很抱歉,师尊也只能护你这一次了......”那个人接着说。“你向我保证,日后不再闯祸,可好?”
回忆中的阿辰张了张嘴,似乎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阿辰看着步步逼近的神兵瞪大了双目,那兵刃已相接。
只见保护他的师尊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那些个神兵暂时拦了下来。
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他不想的,不想看着自己的师尊死在眼前的。
可往往事与愿违。
“咳。”鲜血喷涌而出。神兵已插入师尊体内,穿过肺腑,痛彻心扉。
“不要!”阿辰绝望地哭泣,只是他的好师尊,也许再也换不回来了。
只见那位师尊笑了笑,犹如三月桃花般的笑靥。
“阿辰不哭,师尊只是困了,想睡一觉......”
只见神兵散去,四周逐渐变为血红色一片。
是鬼域彼岸。
三界交界,开满千里朱红。
只见彼岸花吐着花信,随着清风摇曳。
彼岸,有叶无花,有花无叶,别离长伴随,生死永相隔。
回忆里,阿辰极力想记住师尊的模样。
可时间的河流太长了,长得让人快记不住一个人的相貌。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了。
仿佛梦一场,梦醒后,如花般随风摇曳,飘零。
再不记得。
“师尊,下辈子,换阿辰护你,可好?”
没有人回答他。
末了便是这一句话也渐渐淡去。
当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他的人也消失,不再记得自己,那这个人便和死无异了。
回忆如刀。
“哐哐..”伴随着碰撞木架而发出的声响的,还有那位女孩不住地抱怨。
“大意了大意了....”
的确有些大意,床榻上的人内心想着。
阿辰本来是有些想笑的,可还没等他笑出声来,一阵猛烈的抠搜代替了笑声。
“醒了?”少女原本有些吃痛地揉着脑袋的手顿住。“师父师父。”
紧接着,女孩起身朝来时的方向离开,顺手把门给掩了下,急促的小跑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喉间的腥甜让阿辰认清了自己伤得不轻的事实。
上神界的那帮人下手可真狠,即便自己到了下神界也还是不肯放手。一个大意便惨遭暗算,险些丢掉了小命。
“咳咳.”血流不止。
阿辰试着自我调戏,让紊乱的血流通畅一些。
“气息还是这样乱么?”
没有办法,自我调息已经作用不大了。
那位师父来了。
“还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没踏进房门便是一阵抱怨。
此时的阿辰不敢轻易动弹。
五感之中,除了双目能定向看外,听力便算是好的了。
“咔哒.”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开门声。
只不过,木门似乎卡住了。
“唉,这破烂玩意儿。”
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阿乐。”另一种带着好气又好笑的语气的男声传来,声音清朗。
“都说过多少回了,别学玄凌殿的那个死木头,成天冷着个脸,结果次次语出惊人。”
“哦。”阿乐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并且故意将尾音拖长。
只见她蹲下身去,修理被卡住的木门。
“师尊,要不等把这个人救好了,咱们就回去吧。”
“陌山居虽说安静,但条件真的不比您的紫云阁。要不,咱们就别和掌门置气了?”
“...”
被尊为师尊的男人缄默不语,原本明媚的笑脸也收敛。十二分的吝啬,不留情面。
“修你的木门去。”
原来这还是个脾气暴躁的主儿。
于是男人抬起脚朝屋后走去。
“唉,师父你...”好歹帮个忙把这个木门修好了再走呗。
“呸。”女孩的表情有些好笑的。
谈掌门色变的男人。
女孩心里不断地嘀咕,但这话始终没有说出口,要是被他那傲娇的师尊听见,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啊这是个什么破东西嘛。”阿乐也随她的师父,性子有点急。
她见小半天也没有把这扇门给拿下,开不了门,加上屋内还有个吊着半口气的人。
就像风助火势,火上浇油,内心想国骂的冲动只增不减,一发不可收拾。
夏风骤起,吹动陌山居入口旁的两排凤尾紫竹,也吹皱了屋后的一塘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