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宜修不知为何突然鼻尖一酸就落下了一滴眼泪,像是一下子烫到自己一样让她急忙抬起手擦拭下去。
她一步踏出西配殿,凉而温吞的风迎面拂来,宜修又是喉头哽咽了一下,凄凄无声道。
宜修她不该死的。
温情的软弱不过是一瞬,她命人将瑞常在安放在原处不得发丧,一众下人都拘束在西配殿之中不得随意走动出声,然后才往郁贵人的产房走过去,迎面撞见出来取药的温实初。
温实初亦垂眉丧眼,肩膀内缩,一抬头看见宜修连忙跪下去磕头,宜修却冷冷道。
宜修你是大夫,医者仁心,瑞常在不该死的,对吗?
温实初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宜修,像是想要问出些什么,然而最后只是颓唐的低下头去道。
太医温实初:微臣无能。
宜修仰起脖子瞧着产房门口雕刻的寓意“多子多福”的葡萄石榴花样,漫声道。
宜修郁贵人还要好好的,你去煎药吧。
温实初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没有站稳晃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宜修直到脖子酸痛才将目光从图样上挪开,随后吩咐宫人端来了一把椅子放在郁贵人的产房门口。
她就这么坐在上面,整个人绷紧如一根弓弦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整个人脑子里想的都是已经没了一个瑞常在,郁贵人这胎必须要保住。
属于紫禁城的黄昏永远是沉默而庄严的,夕阳如残血落在她明黄色的衣裳如同瑟瑟江水一缕残阳,近乎悲壮。
产房之中蓦然响起一声孩啼,然后爆发出喜悦的欢呼,欢呼之中又有几声顿涩,一个接生嬷嬷从屋子里面跑出来报喜,脸上却说不出来是绝望还是惊讶。
宫女启禀皇后娘娘,郁贵人生下了一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她双手颤抖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接过这个差事,只能用力把头叩下去,余光看见明黄色的裙摆路过自己身侧走进了产房。
屋子里血腥气未散,为怕产妇着凉所以紧闭门窗,以至于宜修一进去就没喘过来气。
郁贵人的宫女们都欢呼雀跃,尤其是流朱仍守护在郁贵人的身边不肯离去喜极而泣安慰着她,几个接生嬷嬷却有些面露难色,给小阿哥清洗完包上襁褓之后打头的那个硬着头皮将小阿哥报给宜修看。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通红的像个小猴子,宜修扫看了一眼之后蓦的觉察不对又猛地转过头看细看,心中暗道,这孩子也长的太周全了,浑然不像一个七个月的早产儿。
她越想越惊心,再看接生嬷嬷的神色如何不知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嬷嬷都是接生过许多次才被选入宫中伺候妃嫔生产,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孩子的不对。
只这一刹那,宜修如坠冰窟,目光如同闪电从襁褓转向了正躺在床上紧张的看向自己的女人。
甄嬛!
她生产之后显得虚弱疲惫,但是却没有受到重创的那般病痛,神色只顾着落在宜修的身上,而没有去瞧她刚刚出世的孩子一眼。
她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