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养心殿的房顶有一面是铺了一水的琉璃瓦，日光充裕。

虽然已近黄昏，殿内并不昏暗， 又因胤禛不爱用屏风这等切割空间的陈设，显得养心殿内极为大气宽敞。

宜修慢移莲步踏入殿内，任由金黄的阳光批在浅黄色的衣衫上，犹如一条轻软华丽的披肩。

胤禛坐吧 。

他食指拇指一同揉按着鼻梁，一副极疲惫的模样，然而像宜修与他相处近二十年，能敏锐的察觉到他此刻的不耐烦，就像是一只炸毛的老虎正匍匐着预备扑人。

宜修上前接替他自己，亲自给他按揉太阳穴，温声道。

宜修臣妾来的不巧，扰了皇上休息了。

胤禛没什么，只是宣了老十和年羹尧觐见说了大半天的话。

老十说的就是敦亲王。

宜修过年的时候敦亲王福晋还是自己入宫请安的，说是敦亲王劳军去了，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胤禛从鼻尖里“嗯”了一声，说话没带什么好气。

胤禛他在军中素有威望，不像是老十三没什么根基，差事自然就办的顺当。

从宜修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和攥成拳头的手，心下一转道。

宜修这就是皇上的圣明了，用民间的俗语讲就是“好钢用在刀刃上”。

胤禛难得听见她说俏皮话，就赏脸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涟漪轻轻一荡就消失了。

胤禛今日，老十提了年妃的事。

宜修的手一顿，旋即就恢复了动作。

宜修可是提了给年妃复位的事？

胤禛当然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波动，抬手拉住她的手腕道。

胤禛是，也不知道年家给了老十什么好处，今日他几次三番提起，实在是咄咄逼人！

手腕上传来的冰冷不该是四月里应当有的温度，像是他已经独自在这个大殿中空坐许久以致于耗尽了身体的温度。

宜修忍不住去想，从前的甄嬛忍住丧子之痛求皇上复华妃之位时是否也是这样一个时辰，她为什么做出了一个这样的选择。

宜修皇上息怒。

她飘忽的声线像是一场迷蒙的梦，悠悠然响起。

宜修皇上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是吗？相对于江山永固，年妃的一个封号又有什么要紧。

胤禛只是朕担心你……

他真的担心她吗？

宜修不能肯定，或者是这些年的夫妻感情能够让他有一点这样的为难。

只是更多的，恐怕是敦亲王和年家对他帝王尊严的挑衅让他难以咽下这口气罢了。

宜修臣妾和皇上的心思是一样的，皇上何须担心臣妾呢。只是……

她故作为难，待胤禛不解的看向自己之后方才叹惋道。

宜修臣妾知晓皇上的心意，与皇上之间从无猜忌。可是当时年妃降位概因同嫔小产，如今年妃复位，只怕同嫔心里会不好受，皇上可要多多抚慰她。

胤禛想到同嫔就有些头疼，亦道。

胤禛你说的是。

宜修幽幽劝道。

宜修其实，皇上大可问一问同嫔的意思。同嫔素来聪颖，绝对不会让皇上为难的，若是她亲口所说，年妃复位不也顺理成章了吗？

在这个夕阳之中，她目送胤禛的仪仗缓缓行往承乾宫的方向，试图等待来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