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月生沧海68

程少商步入长秋宫深处，带着对霍不疑的关切之情，径直向宣太后探寻其下落。

宣皇后“难道陛下未对你提及？我身陷囹圄，余生无多，期盼能在离去之前与子晟相见一面。”

少商感概生活犹如轮回的车轮，每当前路似锦，只需最后一缕微风助力便能圆满之际，总会有意外陡然涌现。她步伐轻移，悄然靠近宣太后座椅，嘴角浮现出亲和的笑容，温言相询。

程少商“娘娘可还记得，三年前某个深夜，您曾因悲痛泪水涟涟，愤懑直言‘子晟此子无情寡义，我誓不愿再见他矣’。如今，这些话语您是否已然淡忘？”

宣皇后“彼时东海王自愿舍弃储君之位后疾病缠身，那番言语仅是我一时气愤所致，实不可作数。”

少商心中暗叹：“女子心绪果然瞬息万变。”

程少商“娘娘何时向陛下提及此事，为何我竟一无所知？”

她重整思绪，执着追问始末。

宣皇后“恰是你归家那段时日，我在寂寥之中忆起子晟，便向陛下吐露了心声。”

程少商“娘娘先前尚言永不与陛下相见……”

少商顿感被宣太后深深的误导

宣皇后“此乃女子迁怒之词，尤其在情绪激荡之时，焉能视为定论。”

宣太后倚靠隐囊，慈祥地向少女挥手示意，待她依偎身旁。

宣皇后“这段没有你在侧的日子，我反复思索了许多，回顾我这一生的经历，结识的人。犹记幼时阿父谆谆教诲，要我们感恩于神明赋予身体康健、心智清明，感恩风调雨顺、衣食无忧。遗憾的是，这些年来我竟将其遗忘。人不应只沉浸于失去之物，更要珍视手中握有的福祉。”

宣皇后“尽管过去五年我蜗居长秋宫内，过着避世般的生活，幸而有你始终伴我左右，一同嬉戏度日。那些欢愉时刻仿若引领我重返父亲健在的美好岁月，此刻才醒悟，我竟未曾郑重地道一声感谢……”

程少商“娘娘赐予我偌大的庄园，比家中两处合并还要宽广。”

少商低声嘀咕，太后则以宠溺的目光抚慰她。

宣皇后“宁氏家族的庄园更为庞大且众多，世代积累，幅员涵盖两三县之广，相比之下，我赠你的那些是否仍令你满意？”

宣皇后“宁家本就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当年名望震耳欲聋，无人不晓。暂且不论此，这些年陛下暗中赏赐宁家的财富难以计数，尽管表面低调，一旦消息外泄，群臣恐将纷纷呈交奏疏弹劾。据说近日陛下正与众臣密谋丈量田地之事，届时一切便会昭然若揭。”

侍医的诊断日渐悲观，宣太后却愈发开朗，甚至以调侃生死为乐，让一贯沉稳的翟媪也束手无策。

宣皇后“好了，我们回归正题。”

宣皇后“少商，我命不久矣，有些肺腑之言须提早告诫你。”

宣皇后“阿瑾的性情你再熟悉不过，子晟昔日种种行为无疑是对她尊严的无情践踏。”

宣皇后“尽管子晟令人咬牙切齿，但他以生命为赌注，揭示了一个清晰无误的事实：当今东海王能够全盘信任子晟处理各项事务，未来即使登上皇位，亦能同样委任他人掌管大局。如此看来，改朝换代并非遥不可及。”

程少商“那么，娘娘已然释怀对霍不疑的责难？”

宣皇后“罢了，无须再怨。”

宣太后悠然叹息一声

宣皇后“相比于苍茫大地上的芸芸众生，相较于稳固千秋的江山社稷，我们个体的生命渺小如蝼蚁。人终有一死，然而百姓的整体永续不衰；我们或化为尘土，而日月星辰依旧恒久闪耀。人生短暂，故我已决定摒弃对子晟的怨念。”

少商虽领悟其言中旷达之志，但想到这出自濒死之人之口，心中五味杂陈。

宣皇后“眼见你与阿瑾即将踏入婚姻殿堂，我心头的大石也将随之卸去大半。”

——

程少商逐一转述宣太后的话语给瑾娘听，后者并无异样反应，只是继续审视越皇后奉上的礼单，上面详尽记载了文帝为她增添的丰厚嫁妆。

程少商“阿瑾，你与袁善见果真心意相通乎？”

瑾娘默然不语，眼神清淡如水。

程少商“虽说袁善见近年来表现的确出众，

阿越“程娘子，

阿越“请品尝新鲜出炉的糕点，

阿越“都是精工细作。”

阿越捧上的糕点玲珑剔透，少商毫不拘束，信手拈起一块送入口中。

瑾娘“少商，

瑾娘“无需为我忧虑”

瑾娘“我迈出这一步，

瑾娘“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程少商“我知晓，

程少商“只是你心底……

程少商“是否……”

瑾娘脸色骤然转冷，未待少商说完，她已冷然回应。

瑾娘“他得以返京，凭借的是军功和皇恩浩荡，

瑾娘“倘若胆敢前来滋扰，

瑾娘“我也绝不吝啬让他与霍氏祖先团聚。”

少商一时语塞，尴尬之余迅速咽下口中糕点，随即慌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