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墨祁不考虑颜洛一,只是秉公办事,他也没有办法。
他已然下定决,心此事过后,让颜洛一一家搬来离州,和墨家人一起生活。他也能像以往一般,日日和颜洛一待在一起嬉戏打闹。
眼下颜府是真空了,床都不剩,因这府上除了王氏母女的房间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木床外,贺氏母女以及颜卫国的床都是镶金嵌玉的,专门请人定制的。
于是除府中下人门的住处和王氏母女的住处外,其他房间都被搬空,啥也不剩。
颜忧芝哭干了喉咙,红着眼睛呆呆傻傻的盯着进进出出的人,仿佛失了魂一般。
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里,都对颜卫国指指点点,无一不说他“不知好歹”“罪大恶极”。
事后,也不知道贺氏哪里来的勇气,张牙舞爪,恨不得把颜洛一撕成碎片。
颜洛一绕到她身后拌了她一下,“都说了此事与我无关?大夫人这是做什么?”
气急败坏的贺氏,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此时的她头发有些凌乱,倒像极了那骂街的泼妇,横眉怒目。
颜忧芝见状,红着眼睛,用手指着颜洛一的鼻子道:“一定是你这个孽种!我说你逃出去干嘛了!原来是去找苏家报复我们!”
大夫人在一旁应声道:“对!老爷!绝对是这样,人失踪期间,整个苏澜都没有她的消息,一点是跑去和苏大斌告状了!”
贺氏母女一唱一和,颜卫国思来想去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苏澜没有人,十有八九就是在京城。
况且颜洛一她一个小姑娘出了家门能去哪?颜卫国便觉着,是颜洛一自己被欺负怕了,所以才去找苏大斌告状,当时苏大斌又是颜洛一的未婚夫婿,而颜家又瞒着苏家上交廉价药材,于情于理苏家都会找上颜府。
颜洛一将王氏护在身后,唇齿微张:“父亲大人,婚事既是您所定,当然也是您说了算,出嫁之前是不可见面的,可莫要被他人所迷惑。”
说着便看了眼贺氏母女。
可颜卫国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当今现状就是颜洛一所致,心里自是恨水长流!
颜洛一也没想着真的解释,只是单纯闲的有些无聊罢了。
“你们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再来和我争辩吧,个别古代人的智商果然都不高。”
颜洛一这话明显带有讽刺意味,且不论颜洛一此言何意,但也是实实在在的讽刺,颜卫国久经商贾,倒不至于这点味道都听不出。
嘴上斗不过,打也打不过,气的颜卫国三人咬牙切齿。
对视上颜洛一的眼神时,颜家三口明显又害怕了几分,但多次都是转化为愤怒,有气说不出。
颜洛一自然也不会管这几人怎么看她,她挽着王氏,立马换了一副乖乖女的可爱模样:“娘我们回屋~”
王氏愣了几下也回过神来,但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天动地”中走出来。
就这么直直的被颜洛一扶到房间,直到坐下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庭院里的颜卫国一家瞪着王氏母女的住处,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老子绝对不会放你你们!”
……
“伊伊,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王氏有些不舍的看着颜府,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颜洛一拿过王氏手中的包袱,安慰她:“走吧娘,咱在陵县不是还有个房子和一块地吗?这不正好回乡安稳住几日,也该清理清理那片地了。”
颜洛一口中的陵县,便是王氏打小生活的地方,只是后来因家中母亲病重,她不得已进城采购药材。
后来被喝醉了的颜卫国凌辱后,娶进颜府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说的好听是娶,说的难听就是关,平时不准她出府半步,这在颜府的日子也是受尽折磨。
王氏经常同颜洛一讲起陵县的故事,颜洛一虽然是没去过,但也是对母亲口中那“世外桃源”很是好奇。
“……”王氏眼神黯然,想到陵县的母亲是死是活自己都不知道,就心如刀割般内疚疼痛。
恍然间都过去十几年了,颜洛一都长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
颜洛一此举,显然是要和王氏一起回乡,留在颜府天天被人记恨着,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万一哪天歹人趁自己睡着时弄死自己就完了。
况且这颜府已经被搬空了,颜卫国也暂时失去了自己的经济来源。
总不可能指望着颜洛一去养活他们,颜洛一可没那闲功夫,所以还是先跑为妙。
可王氏也是实实在在关在颜府十多年了,这苏澜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她哪还记得回去的路怎么走啊。
颜洛一凭着自己的记忆,用为数不多的积蓄找到马倌,换了辆马车和一些菜饼。
雇了个车夫,讲真颜洛一真不会骑马,她看到那些桀骜锃亮的马,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会不会自己把它惹不开心了,一脚把自己踹了。
想想都害怕!
她们和车夫说,要去往陵县,想着到了陵县,王氏也就该认得路了。
颜洛一和王氏坐在马车里,啃着些许苦涩的菜饼,心中竟觉豁然开朗。
离开那个地方,心情自然美妙!
颜洛一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街道人来人往,好生热闹,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21世纪,想起了自己在那个世界的亲朋好友。
虽然打小没得到过亲情,但起码对那个世界还是有些眷恋的。
她想到了乔禾,那个陪了自己整个高中生活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这几日与王氏朝夕相处,自己得到过前所未有的照顾与关心,于是她便下定决心,既以来到这儿,那王氏就是她亲娘!她会用一辈子守护这个对自己颇为重要的人。
“喻——”
随着马车的剧烈抖动,颜洛一听见外面传来的一声声谩骂声。
“你瞎了吗!怎么骑马的!没看见这是我们贺公子的轿子吗!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无眼,小的错了,小的这就走!”
胆小懦弱的车夫见对方的轿子都极为华丽精致,必定是个有钱人,他可惹不起,还是先跑为妙。
颜洛一心中怒火被点起,大喊道:“老娘付了钱的!你走了谁骑马!喂!”
没人应答,颜洛一便把所有的火气撒到了对面的马车上,暗暗骂道:“叫你拦老娘的路!还把车夫给老娘吓跑了!看老娘今天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王氏刚想按住她,叫她不要惹事,可颜洛一这时已经掀开帘子跳出去了。
只见那黑马毛色光滑,四肢有力,上面坐着个盛气凌人的家伙。
颜洛一指着他鼻子就破口大骂:“你丫的是不是有病?谁规定这条路就你一个人可以走!你把我车夫吓跑了,耽误我和我娘的进程!道歉!”
马上的男人不爽了:“嘿,哪来的野丫头!死一边去!没看见这是我们贺公子的马车吗?”
显然这话激怒了颜洛一,正当她要动手时,马车里传来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十四,不得无礼!”
车里人的话很有用,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十四这下立马安安静静,就连表情都顺眼了许多。“是,公子。”
颜洛一见这样的画面,不免有点惊讶,居然有人的声音这么好听?她有些好奇车中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好听归好听,她还在气头上,正懊恼车夫走了自己怎么去陵县。
“这位公子,您手下的人把我车夫吓跑了,于情于理您都应该给个说法,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公子脸上肯定也挂不住!”
伴随着清风徐来,珠铃碰撞,对面马车帘子逐渐被掀开。
先见到的是骨节分明,纤细洁白的手指。慢慢的人也出来了。
一袭白衣,容貌俊美,星眸闪烁着点点星光,嘴角微勾,带着几分风流。
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间,带着几分散漫,端的是风华无双,妖孽如斯。
手中一把折扇,扇的不轻不重,似乎是在享受而并非扇风。
“在下替十四给姑娘陪不是了,姑娘要去何处,不如让我手下的人送姑娘前去?”
这声音是极为好听的,宛若春风流水般温润如玉,配上这张脸,那简直就是红颜祸水!说是危害人间的妖孽都不过分。
颜洛一不小心看呆了,妈的啊啊啊!怎么会有美的如此雌雄莫辨的人!
“姑娘?”
颜洛一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清醒过来。
“也,也行…”
王氏见女儿这么没出息,便也在车里坐不住了,出来拎着颜洛一的耳朵就开始洗脑。
这王氏是个正儿八经的封建女子,自然见不得自己女儿这样,于是便说了一大堆洗脑的话。
什么“红颜祸水”啊,什么“没出息”啊,什么“长得好看又什么用”啊…
听的颜洛一憋得慌,这古代的娘果然都遵从三从四德,看也不准看。
“二姨妈??”对面的男子轻声唤道。
“什么二姨妈?”颜洛一话还没说完,王氏就转过身去看,果然是贺允南!
以前颜忧芝及笄之年,颜府宴请了周围所有的亲戚来为她庆祝。
这名声显赫的贺允南也在其中,当时的颜洛一才十岁多一点,见过这三表哥贺允南,可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再见也是形同陌路。
就像现在这样。
可贺允南虽不记得变化明显的颜洛一,也记得这二姨妈,因为他们是老乡,来自同一个地方,也知道颜卫国不喜欢这乡下妇人,把她当奴婢使唤。
(不是亲戚,只是乡下人敬称,当时王氏在家里排行老二)
贺允南见颜洛一和王氏愣在原地,便主动开口道:“二姨妈好久不见?今日这是要去?”
“最近颜府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在那里是待不下去了,这才想着带伊伊去乡下住几天,避避风头。”
“听说了,此次我便是来看望我表姑贺氏的,没想到却先遇上二姨妈您了!”
两个人聊了好久,颜洛一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算是听出点苗头了,这贺允南自小在京城长大,可他祖籍却实实在在实在陵县,得知颜卫国娶了个乡下人后,便因好奇去了颜府看望,才发现这乡下妇人是他乡下一位大伯的二姐姐,于是便有了后来“二姨妈”一说。
而贺允南的爹又是贺氏的哥哥,以至于贺氏成了他的表姑妈。
好混乱的亲戚关系。
颜洛一此时此刻觉得,月考周考都没这么难!
她真的很佩服贺允南这么个年轻小伙,是怎么和一个四十岁的老妈子聊的这么嗨的。
两个人那表情就和相见恨晚一样,就差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颜洛一是真的佩服,像极了两个饭局上的兄弟一般。
等到太阳都落山了,两人才慢慢结束话题。
聊天聊的口干舌燥,贺允南便请王氏和颜洛一吃饭。
两个人完完全全的就把颜卫国一家三口忘干净了。
……
此时颜府…
不少“叮呤嘭咙”声传来,颜忧芝在王氏母女住处到处乱砸,边砸还边骂道:“真的是狗喂大的!一点良心都没有!走?走了就永远别回来了!”
颜卫国已经气的快昏厥,指着颜忧芝:“你把这砸了,我们今晚睡哪?睡大街吗!还不住手!败家玩意儿!”
第一次被骂“败家玩意”的颜忧芝,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跑到贺氏身旁,而贺氏此刻也嫌弃她把唯一住的地方砸了。
此时的颜府,混乱一片,只有不断的哭喊声和谩骂声,此刻,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对颜洛一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