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术

紫夜担心主子的病情，想去看看，卫楠却拦住了她。

“主子和你定契约了吗？”

想起密室的痛苦，她点了点头，“定过，怎么了？”

卫楠将她上下打量，最后莫名其妙的开口，“看来你在主子心里有一些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主子为何要和别人定契约吗？那时大殿所有人全部都是主子定过契约的人，我们的存在便是保证主子发病时能够快速稳住病情，”卫楠一掌挥过去，一旁的石柱裂开，“此时我们身体中都有主子的内力，主子年纪尚小，内力却比任何人都要雄厚，一旦内力紊乱，她的身体便会受不了，我们便是替她分担内力的存在。”

说道这里，她的神情有些悲伤，“主子承担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几年前帝都匆匆一眼，我几乎都要认不出来她了。她以前小时候可爱笑了，脾气也大，但是只要你抱抱她，夸夸她，她便会开心一整天。”

紫夜忍不住追问，“她到底是谁啊？你们从小就认识？”

卫楠偏头看着她，眼中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口解释，“你竟然不知道？主子没和你说过吗？你难道不是帝都幸存的暗卫？”

“啥？”紫夜真的彻底慌神，“我就一普通道观之人。”说完之后，还怕她不信，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卫楠虽然有些震惊，但眼里有些欣慰，“或许她觉得你们相像吧！主子是当今皇上，多年前皇宫宫门被破，先帝惨死，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这些年我们一直守在皇陵，还以为她在里面，却不知她早就离开那里了。”

听她语气，紫夜忍不住说道，“听你语气，似乎没有将她当作皇上。”

卫楠瞪了她一眼，“主子的身份尊贵，我怎敢无礼，只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摇头，“算了，都是些成年往事了，主子再也回不去了。”

见她不说话了，她有些着急，“别啊，继续说啊！以前的事不说没事，定契约的事情呢？为啥我之前没事？”

“契约一旦生效，我们的生死便都在主子一念之间，她病发时通过契约力量将内力传送给我们，当她想要收回去时，她可以随时收回去。我们连传送内力过程中出现的痛苦，都觉得难以忍受，而主子却要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卫楠说着眼睛渐渐湿润，想起主子受的罪，她心疼不已。

紫夜听闻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觞煦其实年纪并不大，却比她的稳重太多，该是经历了种种折磨，才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吧！

“你说的问题，我也觉得奇怪，等主子出关了，你去问问她吧！”卫楠转身要走，紫夜猛的伸手抓住她，语气十分焦急，“她为何要闭关？可是身体不适？”

“一半一半吧，如今的她内力无法控制，如果失控，凭我们二人是控制不住她的。而且，此时的她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却是提升武力最快的时候，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哪怕她正在遭遇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你们不是代替她承担吗？为何……”紫夜有些不明白。

“我们不能替她承担痛苦，将部分内力分给我们之后，她仅仅只是不会因为内力失控而爆体而亡。发病之后的一切疼痛全是她一人承受，如今她的身体敏感的很，哪怕就是风吹一下，都比割肉还要痛苦。”卫楠看向主子所在的北方，默默叹气，“她要强的很，只要不频繁过多的使用内力，她不会病发，偏偏要亲自为你杀了魔教教主，明明不久前才一个人灭了铸剑师全家。她真的挺在乎你的。”

紫夜有些犹豫，卫楠却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微微皱眉，“你觉得主子狠心？你也觉得她是世人口中的魔头？”

紫夜微微摇头，“没有，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灭门。她不像是那样的人。”

“你若是觉得主子心狠，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铸剑师全家为何该死！”卫楠眼里有了怒意，“紫夜，看来你还是不懂主子啊！你若是觉得主子无情，还是早日让主子允许你离开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紫夜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主子这个人，不算好人，在你们江湖中人的眼里算是恶人，但是你若觉得她毫无人性，只能说你错了。有些人有些事她若不做，死的人只会更多，而且冤有头债有主，她只是还回去罢了！你的眼界太小了，只会从江湖角度去看她，你怕是永远理解不了她。”

“你只看见主子杀人，却不明白她为何杀人。你只看见主子无情，却没有看见她有情的模样。你只用眼睛去看她，却忘记用心去感受。紫夜，你不适合待在主子身边，回去吧！”

卫楠走后，紫夜迟迟没有抬脚，她陷入沉思，久久没有明白卫楠话中的意思。

后来她去找了岳麓，将他带入魔教，虽然她知道他有很多疑惑，但是他却没有开口问她什么，似乎只要是她的决定，他都会支持。

觞煦出关那日，她特地问了心中的疑惑，觞煦坐在一旁，冷声道，“对，那些人是我杀的，我不仅杀了他们，将来还会杀更多的人，你若是怕了，我可以考虑放你走，反正你已经大仇得报了。”

“主子多年的悉心教导，我不会离开主子的，江湖中人最讲究的便是义气，若是我此时走了，那真的是忘恩负义。”她走到觞煦身边，跪下身子，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没有资格去评价主子的为人，只是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那么做。”

觞煦轻笑，“你想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既然你不愿意离去，那么从此以后便作为我的替身活下去吧！你与我身形相似，变声你也已经学会，稍作打扮别人是猜不出来的。”她伸出一只手抬起紫夜的下巴，眼里带笑，说的话却寒意刺骨，“我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不愿离去，那么从此以后若是敢背叛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那日之后，紫夜便成为了另一个觞煦。

觞煦自己很少留在魔教，她似乎很忙，很多事情都是通过书信下令，紫夜便代替她留在魔教处理事情。

魔教杀了很多人，虽然外面人一直说魔教灭门，但是觞煦命令只杀和家主有渊源的族人，一些无辜下人和侍从被人带到另一个地方。

可能是因为每次事后魔教使者都会放一把大火，世人便以为全府上下一个活口都没有留，觞煦残忍的名声也因此越来越大，成为江湖朝堂都畏惧的一个存在。

她也曾问过觞煦，若是想要报仇，为何要杀对方的妻子儿女。毕竟很多孩子年纪尚小，对于成年往事都是不清楚的，他们是无辜之人，这般做有一点残忍。

那时候的觞煦笑了，她指了指自己，嘲讽的开口，“我曾经也是一个无辜之人啊！当年皇宫里面无辜之人那么多，他们做那些事时就没有想过残忍吗？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心疼他们的孩子年幼？即便活下来了，这一生也无法平稳度过，要是留下他们的命，说不定多少年后还要来找我寻仇，一直心怀恨意的活着还不如死了。”说道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世人都觉得我残忍绝情，我又何必眼巴巴上赶着解释！魔头杀人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又为何留下那些下人？为何不一起杀了？不杀他们或许会有隐患！”

觞煦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烦躁，“没啥原因，只是觉得那些人和当年皇宫里面的宫女侍卫很像，所处的环境并不能决定什么。”她闭上眼睛，身子向后微靠，语气不自觉的有些疲惫，“若是当年裴泫也愿意给别人一个机会，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人。我这么做，不是因为我不忍，而是因为我不想成为像裴泫那般的人，你就当作是我一时头脑糊涂了吧！我懒得去想原因，毕竟他们只是混口饭吃，何必赶尽杀绝呢！”

紫夜轻轻笑了，她如此说话，很明显就是恼羞成怒。

后来她去打探过情况，那里的人已经过上安稳的生活，似乎之前的事情只是前尘往事，他们都放下了。

一开始也有几个不怕死的，想要出来报仇，觞煦对于那些人，手段也是十分狠辣的，活活当着众人面前将对方折磨死。

甚至让暗卫放出话去，若是再有一人想要离开这里，她会派人过来屠城，所以如果不想死，就给我管好身边的人，免得莫名其妙就死了。

人都是自私的，那些人的尸体被拖走之后不久，众人逼迫所有会武之人亲自废掉自己的全身武功，免得将来祸害到他们。

觞煦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之后便给会武之人两条路，一旦选择好一条路，便再也没有回头之日。

她懒得派人去废除对方武功，反正城里面的人比她还要担心，武功被废是迟早的事，这就是人心。

如此一来一去，再也没有人敢出城门，哪怕就是靠近城门都会觉得害怕。

后来她一直陪在觞煦身边，随她回到帝都，虽然她知道觞煦这些年在帝都培养了不少人，她的势力并不比如今的楚易低多少，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她，一直陪着她。

觞煦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她向来是行动早于话，很多话她都懒得说，很多人都不明白她真正的想法，那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去理解她，而紫夜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岳麓死后，她很伤心，很愤怒，却强逼自己冷静，不能冲动行事，而那时候觞煦还是楚玥的身份，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万一暴露身份，后患无穷，可是却为了她，一怒之下当街残杀朝廷命官，那一刻她就知道，无论觞煦是什么身份，她都是在乎自己的。

她们不是主仆关系，而是挚友，即便什么都不说，彼此却能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