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撑着骨伞去了另一个要死的鬼所处的地方。
另一个要死的鬼呆的地方有些远,因为她走过了深邃的如同白花花的盐滩,追跑了湖里游戈的鱼群、然后又跑了好长好长的木荷树林,撵走了成群成群结队的黄羊、马鹿、棕熊、斑斓的木虎才到了这个鬼的身边。
这是一个木荷树鬼,拥有与生俱来的灵性,又高又长,高二十又五丈,她的嫩枝因为无毛所以对外界的一切信息都会变得很是敏锐。再加上她的枝叶是叶革质或薄革质,先端尖锐,基部楔形,上面干后发亮。所以那亮光便是她木荷鬼最无形的的利器。
白面鬼大吸着气仰着头看着那长在枝顶叶腋下的花朵,大多都是多朵排成总状花序。
她当然知道那花朵是这个木荷鬼灵识的分散物。
木荷鬼你来了?
那个木荷鬼苍老的声音低低的颤抖着。
白面鬼是呀!因为你要死了,所以我才来呀。
木荷鬼听到她软软的声音笑了笑。
木荷鬼说真的,阴间使者。
木荷鬼我真担心,自己被收走了灵识会忘记他,忘记他家里那花木扶疏的幽崲古道,甚至会忘记他阿婆阿爷为我提回来的绿袍子和大红棉袄。
白面鬼可是,木荷鬼,你知道自己爱上凡人的后果吗?
木荷鬼后果?
木荷鬼后果就是我们会在夜雪初积,明日晨起中酩酊睡去,在云开月初,和暖的时光中具花洒,一遍一遍的打撒着我和他养的花花草草。
白面鬼懵懂的听着这一番话。
白面鬼呃~
白面鬼可是你知道自己会如何吗?
木荷鬼我将如何?我将把自己的心,依傍着银河,碧天如练,听银河的相思之水,水流潺潺。
木荷鬼这是我这个木荷鬼的选择,与任何鬼无关。
木荷鬼是我自己一个人无心弹拨的万水千山、思若不还。
白面鬼好复杂呀!可是我都听不懂,我师父黑面鬼也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可是我太笨了,我都不懂。
白面鬼摇着双腿坐在木荷鬼的枝头上方,看到木荷鬼的叶子在自己的头顶上搭成了凉棚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木荷鬼阴间使者?
白面鬼怎么了?
木荷鬼如今正值韶华春日,却风雨潇潇、泪眼涛涛,对我来说这可真是不好、不好。
白面鬼你想和我说会儿话吗?那你说吧,我听着。
白面鬼又摇了摇她搭在树上的腿,软酥酥的语调像只歌谣。
木荷鬼好好好……
木荷鬼咳嗽了一会儿。
木荷鬼在凡间的时候,我使出自己浑身的灵力,把他举过了我的头顶。
木荷鬼极目江边,淡淡的幽香随着雨打芭蕉,如羯鼓咚咚。
木荷鬼那夜,虽月明星稀但却春暖花开,微风飘香。就在那里,我想问他能陪我卧看一夜牛郎织女星可好?
木荷鬼多希望、有一天,能听见他在我的眼前,与我一起评头论足轻轻问我:鬼界大泽里的那棵木荷树可以打几分?
木荷鬼那时,我与他在屏风前依依相伴,回他一句:可以打九分,哦,不,还是九分半吧。
木荷鬼他抬眸轻笑,一袭青色长衫匀称无比,无可挑剔。小酌浅醉自言自语:咦?它的树杈怎么了?恩,不行得减去一分。哦,不,最少得减去两分。
木荷鬼那时,他已褪去墨色长衫改头换面,也会遇见一位如画幅里走出来的貂蝉,她是那样的纤弱、灵秀、娇羞、亭亭玉立。她会让他忘却今夕何年!
木荷鬼我多希望那个貂蝉能是我这个无名无姓的小鬼啊。
木荷鬼不知不觉、月上中天,要离开了却发现有万般的不舍。
木荷鬼以前我总是担心有一天在这鬼界大泽里会突然想回家,想我和他那胖胖的阿爷和阿婆,甚至会想他们每日为我带回的那笼五丁包子。
木荷鬼那时,我会是一个人,我又会变成一棵树、独掩青灯的过我余生的日子。
木荷鬼七星连珠在头顶上空呼唤着,终于,我把自己平生的所有灵力都灌输在了他的血液里、骨子里。
木荷鬼木荷鬼的法力是救死扶伤的灵药,攻毒、消肿。所以,传输在他身上,药到病除。我很是放心。
木荷鬼临行前,还是想在他的耳边轻轻低吟一句:夫君,木荷四季常绿,树姿优雅,花开白色,因花似莲花故名木荷。你、要记得。
木荷鬼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他会走到我的家乡,遇见一株枯枝烂叶的木荷树,它的树根以上完好无损,可是他会发现它却没有根。他会在那棵树前久久临立,热泪盈眶。那时他会明白什么是宿命的牵引。
木荷鬼还会有一天啊,他会遇见一个穿着白衣叫阴间使者白面鬼的人,她会为他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木荷鬼的故事。
木荷鬼她会告诉你,木荷鬼的一生只会救一个人,行救完毕,就会法力耗尽,被遣送至鬼界大泽,再也没有精力去修成具有人身的木荷鬼。
木荷鬼然而,那都不重要。
木荷鬼重要的是……你、还记得我。
木荷鬼可、真好。
木荷鬼真好……
……
……
白面鬼咦……木荷鬼,你怎么不讲了呀?讲完了吗?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白面鬼的眼睛兀自又一次的瞪大了许多……
白面鬼完啦完啦完啦,木荷鬼已经没有气息化作一缕青烟了,可是我还没有收了她的灵识呀?
白面鬼啊啊啊啊啊,又要被师父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