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生拿出了她的幽冥钟,因为脸书艺人做脸书时必要司钟。
每日早晚各司一百零八下。晚暮司幽冥钟,先击鼓再敲钟,一边击鼓一边持咒,击鼓后再敲钟,晚上的司钟先慢后快,慢十八下,快十八下,反复三次,计一百零八下。晨昏则反之,先敲钟后击鼓,钟先快后慢。
老一辈儿的行家里手告诉涓生司钟的寓意是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钟敲一百零八次,烦恼变尘沙,所以人的嘴脸会变一百零八张,所以念经持咒都是一百零八遍。
挽袖。
洗手。
拭水。
拾指。
涓生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念了一句话:
涓生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然后,便伸手幻化撑开一个很大的盒子,盒子的楣头上写了两个大字“皮舍”。
皮舍里挂着数不清的脸皮,薄薄一层,轻如蝉翼。它们给人的感觉如同被圈在一个风云变幻阴险狡诈的道场,稍有不慎就会让接触他们这些恶心之皮的人毒发身亡。
涓生从皮舍里拿出了一枝没有墨水的笔,然后用笔头点了点挂着的脸皮,顿时所有挂着的脸皮都开始张着嘴说话,并且不同脸皮上全都是不同的表情。有的攒眉苦脸,有的忧形于色,有的奴颜婢女膝,有的颐指气使,有的泥塑木雕,有的不露形色,有的春风满面。
涓生点了点头,摸了摸手上的笔杆,走向了躺着的楚抚,顿时刚刚在皮舍里的脸皮都开始在楚抚的脸上轮回播放,如同被设定好了的章程一样。他又拿起那支笔杆在楚抚的眼眶处敲了敲,顿时楚抚的眼珠便很轻松的从眼眶里蹦哒跳了出来跳进了骨头人的眼眶里。
做完这一切后,涓生从袖筒里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小竹刀,抬起了楚抚的手腕和脚腕轻轻的一勾一缠又一挑。
凡间歹人担心死人会诈尸会挑断死人的手筋和脚筋,但是涓生不会,涓生需要挑出来她所有的筋为骨头人做筋脉。
完成这一切后,涓生才用术法把楚抚的血肉经过捏、搓、揉、掀,制成人肉团子在骨头人的躯干上用小竹刀点、切、刻、划,这样原本的骨头人就在涓生的手法下塑造成一个有血有肉的身躯了。
涓生从不捏人的原因是涓生捏出来的人会变成真正的人。
这是脸书艺人的最高造就。
涓生用他特制的水银洗了洗手,佝偻着腰再次掏出小竹刀揭掉了原本躺着的女子脸上那张皱巴巴的皮,放置在了水银里,看着皮上原本的五官的位置变成虚无,最后只留了一张平平整整的皮撑开在了水里。
碎骨。
凿眉。
画唇。
布色。
这是涓生用刻刀与画笔一点点的在骨头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行走过的。
笔尖点点,点的是细长的眉。
笔尖勾勾,勾的是挺立的鼻头。
笔尖顿顿,顿的是红色的唇廓。
笔尖抖抖,抖的是如瀑的长发。
……
骨头人的脸部逐渐的显示出了轮廓,徐卫昀的眸子里也从原本的阴沉犀利里逐渐的又有了素日里柔和的色彩。
漂浮着的幽冥钟咚咚的响着,直到涓生再次司了一百零八下,涓生才做完所有的一切。
还好。
耗时了一整夜,终究还是她。
徐卫昀抬了步子把她赤*裸的身体横抱了起来,纤长的手指在碰到她嫩滑的肌肤时,好看的眉头微微的跳动,连带着他的指尖都被那嫩滑的触感灼的滚烫如火。
微微的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面不改色的又动着迷惑的眼睛审视了一眼怀中昏迷的女子。若是她现在睁开了眼睛……或者说……若是她……看到如今……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又被自己抱在怀里……
会……怎么样?
前几日她在自己眼前赤*裸的画面还在眼前,他低低的笑声中挂着静静的沉涧,打趣的目光炯炯地覷着……然后摇了摇头。
须臾。
停顿的脚步才再次迈起,只是这一次……怀中的女子身上挂了件厚重的白色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