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新年

在帝国这个科技并不发达，以农耕和工厂为主要发展趋向，奉行君主专制，土地分封，奴隶与仆人数量庞大的国家，庄园管家其实是极为严苛且要求极高的职业。

不仅需要打理好整个庄园的上下事物，以及管理好花钱雇佣的仆人和庄园主私有的奴隶，管理庄园的财产并使能得到最大盈利也是管家必不可少的工作。

而作为王子殿下的管家，不仅要仪表得体能力出众，人情交往以及政治头脑也不能少。

傅离枳庄园的陈管家是小少年十岁的时候亲自选的人，那时候陈管家就已经有了五十多岁的年纪，在一位因为违犯律法被处死的伯爵家里工作了大半辈子。

他不仅是整个庄园的向导，更是小少年亦师亦友的十分亲近之人。

可能是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并不能陪小少年太久，陈管家一直在培养接班人，庄园里的几位管事就都经过他亲自的教导。

之所以选定那个omege，不仅是因为她聪慧且能力出众，更是因为陈管家觉得，她或许并没有表现出对小少年多么深挚的爱意，但她是真的从心底里对他很好。

虽然小少年总是对她很变扭，就像把她当成一个并不是太喜欢的玩具似的，但陈管家觉得，那个omega真的给了母亲早逝且生在皇室的小少年陪伴。

有这样一个属于小少年的omega可以永远陪在他的身边，陈管家觉得自己也可以放心些。

毕竟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又任性又娇纵，但正如定时炸弹一般的精神疾病一样，易碎的让他很不放心。

那个omega的确是没有辜负陈管家的希望的，在小少年从军部回来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她一直都做的很好。

快要到新的一年了，节日的来临给庄园增添了几分热闹，初落为坐在落地窗旁看书的小少年端上一杯红茶，轻声问道，“殿下，新年的话，我想让仆人们举办一个舞会，不仅可以让大家开心，也能让庄园热闹些，殿下觉得呢?”

傅离枳放下书饶有兴致问她，“你这块木头怎么也会有这种想法?”

“陈管家总说殿下一直很孤独，我想让殿下觉得热闹些。”

小少年有些变扭道，“我才不孤独呢。”

其实这些年他们的关系好了很多，小少年觉得似乎他从军部回来后，这个omega是真的变了，她不再那么自我封闭甚至毫无感情，虽然依旧冷冰冰的，但不再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活物，更普通也更正常了些，就比如偶尔还会说出像现在这样过于直白的话。

初落也发现了，好像自从遇见叶琯宁开始，那些压抑已久的情感就在慢慢恢复。

好像除了那些深入骨髓的仇恨和憎恶，她也可以拥有一些普通人能够拥有的东西。

omega并不排斥这样的转变，如果可以在最后的时间里，给遇见过的人留下一些正常的印象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舞会的时候确实很热闹，一向穿着黑白长裙的女仆们都穿上了自己珍藏的漂亮衣服，虽说肯定比不上满是贵族小姐和绅士的舞会华丽，但小少年觉得那样的舞会蒙上了一层利益或者距离的纱，反倒是自己庄园里仆人举办的，让他能够感受到十分平常的快乐。

初落依然穿着女管家的制服，小少年虽然抱怨她舞会都和个木头似的，但依然挽着omega的手跳了开场的一支舞。

从十七岁到二十一岁，面前的omeag的脸好像没变似的，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精致娃娃样，灰蓝的眼睛忧郁且清浅，黯淡的金色长发被一根红色绸带束成的蝴蝶结挽起，和那人大理石般冷冽的肤色很相衬。

天气很冷，似乎这身黑白配色的衬衫和短西装对omega来说，的确有些薄了，傅离枳拖下外衣为omeag披上，轻声道，“初落，明天我们去买衣服吧。”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平和的问她意见，从前清澈的少年音微微成熟了些，干净且悦耳。

初落微微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深夜的时候她去见了迟晏，其实也没什么任务上的事情，只是那位首领大人总是想办法告诉她他很想和她一起过新年。

在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迟晏和宁秋在对话，聊的还正好是她。

“阿梨这个人啊，看似冷血，其实要是有谁对她好，她是真的能尽她所能的对那个人回报。”

“宁秋，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你这个队友，也不太认同我这个首领的做法，一个正常人也确实没办法理解我们的残忍和不择手段。”

“可我们都是见过人间炼狱的人。小秋也知道的，那么那么多的鲜血，他们都是无辜的孩子啊。”

“如果小秋不是也想推翻奴隶制，也想要获得自由和尊严的话，就不会加入暗夜组织了。”

“作为组织的首领，我恳求你，接下来的任务很重要，我希望你能不要对阿梨报以偏见，你们再并肩作战一次，好吗?”

不用进去就知道迟晏那个大演讲师又在蛊惑人心了，初落躲进一旁的房间等宁秋离开后才推门进去，而迟晏倒好了红酒坐在桌边等她，那双瑰丽的红宝石眼睛有些迷离，似乎有些醉了。

“阿梨，是你吗?”

“我最近做了很多噩梦，我总是梦见孤儿院的场景，还有每一个被我杀死的人，每一个。”

初落走到他身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桌上的红酒杯小口抿着。

“阿梨，对不起。”迟晏的声音有些低，似乎是很伤心的样子。

初落一向看的透人心，即使他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她还是能顺着聊下去，“我说过我没办法原谅，但首领大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只是您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一个灰暗至极的时候唯一抓得住的执念。”

“就算换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所以，没必要对我付诸那些多余的情感，不值得。”

迟晏有些愣愣的看她，他听得懂她的意思，无论是在暗夜组织两年的折磨，还是在孤儿院的相守，对她来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无论他们的计划成功与否，无论最后omeag会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她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了。

“阿梨。我知道都我这个人一直都喜欢逃避，即使现在也是。”

“但我真的想告诉你，当初在雨中我想要娶你的话，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选择了逃避，我知道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知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可是阿梨，即使你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情感，我也想要告诉你。”

“无论多少次，即使我失去了记忆失去了一切希望，我都会再一次爱上你。”

那双昏暗光线下的红宝石眸子漂亮，清澈且真挚。

那种炽热的目光和情感，让初落下意识想要逃避。

“迟晏，我知道了。”

“什么?”迟晏的这句话有些颤，初落偏过头，不愿再看他的表情。

“但我没办法接受。”

新年的钟声在此刻敲响，初落微微躬身以下属的身份行礼，轻声道，“首领大人，我已经陪您过了新年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吩咐的话，我能离开了吗?”

迟晏低着头，轻声问了一句，“阿梨，当初我说想要你嫁给我的时候，你是同意了的，对吗?”

初落点了点头。

在她决定好自己的结局之前，在她遇见叶琯宁之前，对于她的这位老师，初落确实是想过无底线纵容的。

“那就够了。”他的声音很低。

但如果他能走出来，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似的活着，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