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破碎

膝盖很疼，手腕被绷带拽的几乎没有知觉，可能是开着窗户在冷风下站了一晚上，也可能是毫无顾忌的用冷水冲干净牛奶渍。

灰蓝色眼睛的omega觉得自己应该是发烧了，昏昏沉沉的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和动弹，但依旧本能的排斥傅离枳的拥抱。

不仅仅是厌恶别人的触碰，也排斥她自己一手造就的，被渐渐接受，渐渐习惯，以及，被渐渐地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标记的omega。

和迟晏不一样的是，傅离枳是自由的，暗夜组织的首领就算是风流成性，身边的情人数不胜数，他也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

但是傅离枳才刚刚成年，他并不成熟，他总是会有爱人的，王子殿下的omega的身份可以让她更近一步的接触到权利和机密，但是这样对于他的童年阴影和责任心的利用。

连她自己都觉得厌恶和恶心。

她厌恶这位王子殿下，厌恶他的情感，厌恶整个帝国，也厌恶她自己。

十五岁的时候，黏黏腻腻的雾气裹挟着整个会议室里，迟晏坐在主位，当着所有组织里的干部和管事的面，绑着她的双手让她跪在地上，告诉他们这是对组织底层成员任务失败的惩罚。

其实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任务，就算是，送到审讯室里走一通不造成永久性伤害的刑罚也算过去了，哪里有首领大人亲自惩罚的道理。

但如果是那个有着一头黯淡金发的omega，好像也并不奇怪。

几个月前在首领面前三言两语就策反了组织内几名想要背叛底层成员，在他们自相残杀之际，递上了一份漂亮的投名状。

自进入这个组织，迟晏就毫不掩饰对她的占有欲，像养宠物似的每天带在身边，一度受到组织内干部的规劝。

而现在吗，浓郁的雾气裹挟的大家都有些不舒服，迟晏却仍有闲心，扬着修长的手腕给了那人一巴掌，看着那人嘴角流出鲜血却依旧淡漠的模样，不轻不重的将短刀刺入那人的肩部偏下。

那双瑰丽如红宝石般的双眼却依旧注视着她，血腥之中，突兀的透出了点深情的意味，长发披散着，不规则的几溜刘海修饰着深邃流畅的脸颊，甚至带了些雄雌莫辩的味道。

短刀微微旋转，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人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是不想叫出声连唇瓣都被咬破，鲜血为那种如大理石般冷冽的肤色装饰上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的美。

黯淡的金色刘海下是那双冰冷的不似活物的眼睛，他注视着那股无波无澜的死水，戏谑性的问道：“感觉如何，我的小下属?”

冷漠的冰锥一样的眼神注视着他，被血染的艳丽的红唇轻启，那个不像活物的残次品十分平静的回答道：“恶心。”

没有厌恶，没有排斥，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句。

“为什么觉得恶心?”

“鲜血，还有你的感情。”

那个冷冰冰的人话很少，除了几乎对他有问必答，基本上都是像个死物一样站在他旁边。

或者跪着，又或者被他抱在膝上，这些取决于迟晏想怎么做，而那个人听话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迟晏像是有些无奈道，“任务失利的惩罚就这么结束了吧，毕竟你还未成年吗，做上司的也不能太心狠。”

那种含着无奈的宽恕语气，足够让普通人觉得松一口气了，但那人只是继续冷冷的看着他，一副等着下文的淡漠样子。

“不过顶撞首领的惩罚，我就不亲自动手了，你去审讯室把那些刑罚走一遍，正好亲身体验一次你自己的设计，如何?”

迟晏把刀拔出来，用带着鲜血的刀刃拖起那人下巴，学着她的样子等她的回答。

“太多了，会死掉的。”

“所以呢?”迟晏玩味的看着她，灰蓝色眼睛的omega知道他想让她求他，但她却选择了沉默。

僵持了很久，迟晏才道：“算了，这么好看又听话的omega，我也舍不得。”

“你哭着求我，我就饶了你，好吗?”

其实迟晏之前也要求过她求他，他下了命令，她就会去完成，刻板的像是被设定好的机器程序。

但是他没要求她哭过。

“怎么不说话了，我的小下属不是一直很听话吗?”

不想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也不想强迫自己做难以做到的事，初落知道他要的只是一个认错的态度，便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开口：“是我错了，我恶心的只是我自己罢了。”

“并未有顶撞首领大人的意思，请您原谅。”

“然后呢?”小刀划过几滴鲜血下来。

“求您，饶了我。”

“你真的不会求人呐，不应该哭泣着抱住我的双腿，然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吗?”

她没有照做，只是当着整个会议厅的人面，跪在地上，左肩不断流出鲜血，强忍着发烧的不适和脆弱感，继续道：“不会再有下次了，饶了我吧。”

小刀继续向后背划去。

“求您……首领大人。”

“放过我吧……”

这些哀求其实她喊过很多次，被囚禁在黑暗里的时候，被强迫交换腺体的时候，被那些贵族玩弄折磨的时候，在好好做着女仆的工作却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被看上她容貌的人猥亵反抗的时候，她求过很多很多次，但是都没有用。

那些人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放弃了主动哀求，她会像一个真正的布娃娃一样静静地看着那些人折磨她，不反抗也不哀求，冷漠的让人生厌。

暗地里又会去做报复人的事情，冷血的看着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被她算计的痛苦不堪的模样。

可这样并不够，奴隶制才是一切的根源，所以她可以忍，她可以被折磨被当做宠物玩弄后也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做着暗夜组织的成员。

继续接受迟晏对她做的一切。

许是失血太多了吧，她昏了过去，就像现在在傅离枳的怀中一样，整个人像是破破烂烂的布娃娃，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了。

迟晏用漫不经心的残忍毁了那个人最后的一点清明，她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了，用冷漠伪装着自己，情感也好，人格也罢，本来就不甚完整，也似乎称不上毁坏。

却充斥着一种让人觉得无奈的灰暗，和破碎感。

再醒来的时候真的很暖和，小少年靠坐在沙发上看档案，而她被裹着被子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小少年甚至容忍了被她当做膝枕的行为。

想来也是小少年自己摆弄的，初落慢慢爬起来蜷缩在一侧，似是因为难受并不想浪费这一次工作时间却可以休息的机会。

小少年看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微微上挑的下眼睑为整个瓜子脸带上一抹艳色，小少年的侧颜十分的流畅精致，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面容，如果不细看，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十分漂亮的omega。

但这只是外貌罢了，初落看的出来，无论是面对刺杀和鲜血面不改色也好，对于复仇的计划缜密周全也罢，他并不娇弱，alpha应该有的强大和责任感，他都不缺。

更何况还有无比高贵的身份，除了精神疾病是个定时炸弹，的确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完美伴侣。

其实因为他标记了她，他们是有可能在一起的，傅离枳不花心，没有找情人的习惯，也没什么在乎的人，唯一在乎的人恐怕只是他已经死去的母亲。

他会负责任的，会做一个正常的alpha应该做的事情，毕竟被王子殿下标记过的omega奴隶，是不会再有别人敢要或者会要的。

不然也不会把她一直带在身边了。

但是初落觉得，他们不会在一起，她也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小少年将手中的档案递给她，语气终于不再是厌恶或者嘲讽，而是很平淡，“死的那个小月，你应该认识吧，这是她的档案，看看吧。”

初落知道这个档案的大致内容，所以她意识到，他想要利用她。

纤细的手腕接过那几页纸张，初落把那两个女孩子更加详细的记录，重新看了一遍。

悲剧中又透着温柔和美好，的确和那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少女很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