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夜晚

锈迹斑斑的火车在夜晚行驶着，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诡异声响，精致漂亮的小少年双手搭在桌上，百般聊赖的翻动着一本绀蓝色封面的小说集。

本来王子殿下想要睡眠的话让仆人们想办法在火车上拼凑出一个房间也是没有问题的，但许是第二天清晨就能到达的缘故，傅离枳依旧在靠走廊的座位上坐着。

书并没有什么被翻看过的痕迹，车厢内也没有开灯，窗外的雨声很大，雾蒙蒙的窗户倒映少年精致的下颚线，空气里弥漫着似乎能让时间定格的玫瑰花味。

小少年似是觉得自己脾气也发够了，低下身子去看蜷缩在桌下的omega准备让她出来，却不禁在寂静的夜里生出些瞳孔骤缩的骇然。

omage就像是尸体一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地上，灰蓝色的眼睛如同一摊死水，盛着无穷无尽的绝望，雷声很大，这个夜晚就和她被强制剥离腺体然后被丢在路边鲜血淋漓的那一晚。

一模一样。

小少年从小就被当做omega来养，比一般的alpha都要明白这种生物的脆弱，他好看的眉头有些微皱，虽然的确因为她奴隶的身份有着根深蒂固的厌恶，但终究还是叫仆人把她弄出来，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细密的雨珠慢慢变成压抑的鲜血，地狱一样的场景，掉在地上的灰色……

幼时被一群奴隶身份的人绑架的情景再一次不可控制的眼前浮现，小少年烦躁的将桌上的书和茶杯扫在地上，心神不安的双手抱头靠在桌上。

那种骨头和心脏都要碎掉的痛苦。为什么她总是能让他感受到?

火车突然停止下来，即使是在这节空旷车厢也能听得见火车上人群骤然的喧嚣。

“不对劲，殿下，前后两节车厢都是保护您的士兵，可现在却丝毫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傅离枳有些惊讶的看着初落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挡在他的面前，神情冷冽，黯淡的金色长发微微有些乱，映衬的反射微弱月光的冷白色肌肤。

不对劲，她本就不相信傅薄言的计划只是利用暗夜组织刺杀傅离枳那么简单，而且也早就预料到刺杀并不会成功，不然何必设下让自己被临时标记的局。

本来那位上校应该是刺杀任务的重要成员，可最后所表现的结局却是傅离枳被那位上校所救，现在突如其来的危险又似乎找不到幕后主使。

最重要的是，帝国未来的继承者，虽然称不上完美，也并非，德不配位。

难道……

灰蓝色眸光微闪，似乎并不想再做什么的样子，但似乎又只能继续下去。

初落直接用桌上的座机砸开窗户，在拉着小少年奶白色的手腕往下跳。

玻璃渣飞溅的时候，两个人都难免受了些波及，初落本来以为小少年会因为身上被玻璃划出的小伤口受影响，但傅离枳却反而握住了她的手，面对火车的方向，将她挡在身后。

无论如何，既然标记了omega，就有保护她的义务。

即使，他真的从心底里深深的厌恶她，不仅仅是因为奴隶的身份。

两边的车厢毫无动静，便有被人放置昏迷性气体甚至毒气的可能，尽快破窗而出再观察形势，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并没有人追出来，傅离枳牵着她的手往路边的树林跑。

雨依旧在下，迷蒙的水汽和雾气渐渐晕染小少年精致领结上的绿宝石装饰，白色衬衫有几处小块被鲜血晕染，小少年微低头看向灰蓝色眼睛的omega被划出一丝血痕的侧脸，低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初落眸光微闪，偏过目光并没有说什么。

她一向善于利用人心，也自然明白少年承诺的意义，或许他有些病态，偏执且自私，娇弱且敏感的并不像一个合格的alpha，精神疾病也是个定时炸弹。

但是因为他标记了她，即使只是临时标记，即使他当时被信息素折磨的确实没有办法，可他也依旧没有逃避这份责任。

如果哪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算计，还会选择这样吗?

初落本能的逃避这份对她来说过于沉重的情感，她几乎想要对他说可以放手吗，却终究是低头放弃了话语。

雷声依旧很大，和那天晚上很像。

暗夜组织的刑讯室建在地下，墙上的白织灯很暗，数不清的鲜血和罪恶都被隐藏在黑暗里，让人只能在铁锈味和血腥味中追寻。

初落站在迟晏的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审讯犯人。

黯淡的金色长发反射着微弱的，几乎为零的光线，灰蓝色的眼睛盛着无尽的冷漠与麻木，鲜血在面前淋漓四溢的绽开，那双眼睛却依旧冷淡的没有丝毫感情。

她有预感，下一个被拷在墙上的人，就会是她了。

或许正常人被拷着手腕跪在冰冷刺骨甚至沾着鲜血的地面会求饶，毕竟审讯者，和被审讯者有着错综复杂，几乎可以称的上扭曲的关系。

但初落只是任由有着一双瑰丽的红宝石眼眸的青年摆弄着她的肢体，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或许宁秋怀疑的没有错，她和迟晏之间的那些暧昧，血腥，占有欲，以及越界的上下级关系，也许真的是出于她本身的推动以及任其发展。

毕竟组织内的所有人，都几乎将她的名字，替换成了首领大人的omega。

毕竟当迟晏将少女在床上被他禁锢的抱着的照片贴满了整个暗夜组织的总部时，她也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者是恨意。

或许她真的没有心，或许她真的不在乎，但如果不是出于主观的纵容，她不应该任由迟晏做这些事情。

毕竟她对迟晏，并未有什么下属对上司完全服从的心理。

迟晏半蹲下来，与被迫束起双手保持跪姿的初落对视，初落可以感受到，他很生气。

无非是和宁秋出任务的时候，选了一个完成迅速一点的方法，让自己受了点小伤罢了。

虽然可以理解他的情感，但初落无法接受，因为她知晓迟晏的过去，也明白他似乎十分傲慢的将自己当做她的东西之余，有想要教会她怎么做一个完整的人类，以及能够拥有更加完整的情感。

不过因为什么原因，她似乎并不想领情。

本以为他会用一些有趣的刑罚，但迟晏并没有。

黑色皮鞋踹向omega的腹部，迟晏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少女吐血的模样，冷漠道：“学不会听话的话就去死好了，我不需要自作主张，漠视生命的下属。”

剧烈的疼痛牵动了肩部本就还在渗血的伤痕，迟晏踩在她的肩上逼近她，继续道：“我本来不想做些强迫你认错的事情，毕竟这样做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你有两个选择，是让我直接开枪，还是你跪着认错，并且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她本就不会接受他人的情感，更何况是迟晏这种偏激到了骨子里的做法。

手上的锁链被解开，迟晏拖着她坐到审讯室内的凳子上，十分随意的将她的下巴抵在膝盖上，再用小刀抵着她的颈部。

颇有些玩味道：“第三个选择的话，让我划一刀也可以。”

很痛……

omega的嘴角还在渗出鲜血，许是觉得再被他折磨下去会影响到行动以及计划，许是除了排斥和厌恶之类的本能反应，连正常人应该生出的愤怒，恐惧，以及屈辱之类的情感都并未感受到。

她轻声道：“是我的错，不会再有下次。”

甚至连宁秋都觉得似乎并不会拒绝迟晏任何要求的omega，终究还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