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话：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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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4月2日 星期三 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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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入学以来第二次路过这里，上一次还是初入学校找不到路。

这是一个挺不起眼的地方，高大的楼墙挡住了太阳，身后是一棵最不像榉树的榉树，树下有一条长椅，看上去已经有些老旧。

三月生出的芽四月已经结实很多，我猜是这样。左右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便挨着树干坐了下来，书本被我整齐地放在了长椅上。

我知道，如果此时有人路过这里，一定会暗中对我指点一番。毕竟我是个头发乱糟糟的、举止怪异的新生。

我在树下安坐着，想象着它长成叶子又落下来的样子，我仿佛已经感觉到枯黄的榉树叶轻悠悠地落在我脸上…不，不对，这不是树叶，是谁的长发此刻在我的鼻尖骚痒。

我睁开了眼。

说实在的，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离这么近地盯着我看，而且还是个女人。

我以为这样隐蔽荒寂的地方不会有人来的。

看见我睁开眼，她撇了撇嘴，好像对我的反应很不满似的。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

她终于直起身，但我没有同她一样，仍是坐着。

有些起风了，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在树干上。我终于开始打量她。

有些土气的鞋子配上一身当季最时髦的裙子，颈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嘴唇不如鲜血艳丽，也不如红珊瑚般丝绒，有些塌鼻梁，脸颊上有些雀斑，算不上很严重，镜框有些笨重，我注意到她一直在扶眼镜，头发是乌黑的，洗漱的刘海没能遮住她黝黑的眼睛。

她不是那种漂亮女孩，甚至看着有些丑，也许是因为这身打扮，让我觉得她不似她的裙摆一般轻盈，倒有种镜框的笨重。

就在我准备开口将她打发走的时候，她上前了一步，挡住了一枝长得不错的枝丫。

“你真奇怪，我喜欢观察奇怪的人。”她朝我伸出手，我没有握住。

“看起来你比我还要奇怪，有时间还是多观察一下你自己吧。”这么说挺没礼貌的，但我得及时赶走这只烦人的苍蝇。

“我叫徐秀莲，心理学的。我知道你，理工科的怪胎。”尽管她说的是实话，但的确比我还要没礼貌。

然后我没再理她，她也觉得我没那么有趣，转身离开了。直到我博士毕业，始终没再见过她第二次了。

但我尽量每天都在那棵树下待一小会儿，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直到那枝长得不错的枝丫被人剪掉了，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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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12月26日 星期一 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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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博士证书抚得极平，放在了书架上。寻了一套稍微体面的衣服配上了剪得整齐干净的头发。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遇见什么。

如果我有预知能力，并且在我出门前预见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不会穿得如此体面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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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步行到车站，在附近的小餐馆解决了午饭，店家给的热茶让我能够暂时耐住室外的严寒。

我走出店门，车刚好到站，我一口气跑了上去，还不小心踩到了谁的脚。“这可是新鞋！”我听到那人惊呼。

是个女人，声音有点耳熟。

在某个念头蹦出来的那一刻，我的胸腔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激动。我猛然转过头，她正埋怨地看着我。

显然她还没看出这个整齐的男人是那个“怪胎”。

“或许你该向我道歉？”她鼻孔里哼了一下，谢天谢地，她终于换掉了那副丑的要命的眼镜。

“抱歉，我赶着上车。”我注视着她，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话。

她也盯着我，透过我的眼睛像是在分辨什么。

也许她还记得我。我这么想着，但她却是摇了摇头。

“不一样，你们不一样。”

我变了，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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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为我们的相遇蒙上了一层阴霾，此后我们都在无光的岁月里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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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