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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亭内坐着位白衣公子，他轮廓分明，眼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柔和，晃眼，他的唇色如温玉，嘴角微弯，如三月阳光。颔首,低额，双手依旧在琴弦上没有停顿,不论是托、劈、勾、剔、抹、挑,还是撮、轮、摇等，左手吟揉滑按,左手用摇指弹弦,右手拇指紧压着发音弦上,右手紧按慢放,一个柔和的颤音悄然。

沈思莞看的有些楞，出了神。

那公子恍然抬眼，沈思莞被撞见偷窥有些心虚，晃了神，脚下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滑下来，摔在地上，沈思莞“哎哟”一声，睁开眼时，是沈将军韫怒的表情。

沈将军拽着沈昭昭去前堂，沈思莞拖着身子，哭丧着：“父亲我错了……我不爬墙了，你别罚我……”

“你成何体统，一点女儿家姿态都没有，若换成平常到也无妨，如今你已成年，成何体统，不成规矩。”沈将军让她跪在前堂，“跪到晚宴。”

沈夫人提着灯笼后面跟着丫鬟和大夫，看到沈思莞一个人跪在前堂，塌着身子，沈夫人叫人把她扶起来，沈思莞跪太久双脚已经麻了，她站起来有些踉跄，她喊了一声：“母亲。”

“不必再叫我母亲了。”

“母亲？为何，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嘛……我以后不会再爬墙会好好习武。”

“你不是我亲生。”沈夫人狠下心说道，走到她跟前，“你是我们收养的，叫昭昭，你也不小了，本就是在你成年这天告诉你，并用你的血做药引来救我的孩子。”

沈思莞愣神，许是不相信。

丫鬟推着轮椅上人走出来，沈思莞盯着她的脸，五官姣好跟沈夫人有七分相似，却因为常年病态，脸色惨白，嘴唇没有血色。

她便是真正的沈思莞，从出生就带着疾病，沈夫人听了大夫的话在同一年月同一时辰找的孩子，换血就能救沈思莞。那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沈思莞。一是若沈思莞没活过十五，她便一直收养着这现在的沈思莞，二是若活下来，便用现在的沈思莞的血救沈思莞。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沈夫人苦笑，无可奈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也我自己的孩子……对不住你，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沈夫人抽泣起来。

沈思莞的眼泪温热在眼眶里，她摇了摇头，跪在地上说道：“感谢母亲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不会怪你。”

自那以后假的沈思莞跟沈思莞换血，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只剩下从前她每日习武的体魄撑着。

长安城覆盖着白雪，街上人穿着大褂，叫卖声也少了些，马车车轮子碾过地面上的雪，留下痕迹，街头一些孩子堆起了雪人，冻得通红。

屋檐下，沈昭昭坐在炉火前，披着披风，望着雪细细扬杨飘下来，阿嬷替她添了点碳火，她望着那墙头，想起十五岁那年春日她爬墙头，问：“阿嬷何时才到春日。”

“先是过个年。”阿嬷添好碳火，坐在她旁边同她一起烤火，“沈夫人同我说，明日长公主主持的冬日游园，世家子弟都去，问你去还是不去？”

沈昭昭目光暗了下来，呼出一口白气，“阿嬷我还从未出过这个家，阿嬷我想去。”

阿嬷摸了摸她头，温声道：“那我替你说一声。”

冬日游园那日，前院热闹不绝，一些夫人围着长公主在屋内围着炉火谈笑，众少爷小姐在院子前面吟诗作对。

而沈昭昭独自一人在后院赏雪，雪落枝头，枝叶承受不了那重量最终落下，落在了沈昭昭的肩头，她盯着肩上的雪，道：“若是能变成雪那便可以落在心上人的肩头了。”

“若是他撑着伞呢。”

“哪怕是停留一刻也便是好的。”

“是你。”沈昭昭闻声回头看，只见一身白衣红云黑袍的公子踏着雪向她走来，惊喜道，自十五岁那年春日爬墙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笑。她向来不太喜热闹，此次前来是为能否见到他，他的眼睛一如六岁那年澄澈，让人晃眼。

“我认得你。”付令一挑眉，若有所思，“前年爬过墙头的是你吧。”

还未等沈昭昭回答，仆人追了过来，喊着：“少爷，夫人让你去前院，世家小姐们给长公主准备的节目要开始了。”付令应着，问道：“你是哪家小姐，我从未见过你，不如一齐去前院？”

沈昭昭哑住苦笑：原来他不记得我。一字一句说道：“我是沈家远方亲戚。”

“那你便认识沈思莞了？”付令喜出望外，整个眼睛亮了起来。

沈昭昭目光暗了下去，说道：“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