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川迟回的有些晚。
安室透还在调查皮斯科要负责暗杀的那个政客的行踪，按理说这件事不需要他亲自来关注，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牵扯到的东西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因此他无论如何都打算插手。
暗杀对象桐山裕是个无趣的人，他的人生顺风顺水，但也波澜不惊，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古板。他的行踪比起之前的南田集团内部信息要好搞太多，安室透不相信皮斯科自己的人脉调查不到。这件事送到他手上一方面应该有组织在试探他的原因，另一方面或许也是这件事背后可能还另有隐情。
不过鉴于那份神秘的名单……安室透对这件事有另一个猜测：皮斯科的这次暗杀不会是一个结束，反而是一个开始。
于是回到据点的绿川迟沉默地看着安室透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对着唯一亮光的电脑屏幕神色几经变幻，逐渐阴沉。
他皱了皱眉，有一种不是特别好的预感。
“书我拿回来了，”他走过去打开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你在做什么？”
安室透闭了闭眼睛，语气轻松。
“在处理组织新的合作任务，”他笑盈盈地站起来，往后抻了一个懒腰，向绿川迟伸出手，“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要喝杯咖啡吗？”
“晚上喝咖啡？”绿川迟把书递到一半，又往后收了收，“有什么活非得今天晚上做？”
安室透眨了眨眼，淡定地从桌子上抽出了那张写满了密码数字的纸。
“组织的事以及处理得差不多了，”他耸了耸肩，把纸递过去给绿川迟看，“阿秩从今天傍晚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山崎说他是执行任务去了，但从他留下的资料里我找到了这个。”
安室透解释着他整理出这些数字，然后又推断出解密需要的书籍信息的过程，绿川迟只觉得越听越离谱。
“总共就这么点信息，”他捻过那张薄薄的纸，轻轻抖了一下，“你就这么肯定地让我去找书？”
“我觉得够明显了，”安室透趁他不注意，上前三两下把书抢过来，随意翻了翻，嘴角带起一股不知道是怀念还是得意的笑，“这就是默契，嗯，非要说的话，主要还是靠经验。”这些都是安室透以前玩儿剩下的，一看就能看出来。
而且他和小林秩一都确定读过的书，说起来还真就只有那么一本。
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有闲心去谈什么文学修养，小林秩一向来不是个会主动分享的，安室透也不知道小林秩一平时看些什么书。
之所以想到《悲惨世界》，还是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林秩一手上就拿着这样一本书。
那时候的小林秩一还在念大学，而安室透刚刚警校毕业。
从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小林秩一看着很乖。安室透想着，翻开扉页看见那熟悉的锋利的字迹，不自觉地流露出堪称温柔的神情。
绿川迟把那张密码纸又还给他，面上颇有几分无奈。
不过……有一点，他还想不明白。
“小林那孩子我记得是在检察院工作吧，”绿川迟皱起眉，有些迟疑，“我知道你要求让他做了你的公安协作人，但既然是这样，他的任务不应该饶过你才对。怎么会突然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联络？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绿川迟本想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转念一想安室透对那个小孩儿在意得很，要是真有危险估计不能这么冷静地坐在这儿，便改了口。
安室透却一心二用，从抽屉里随便勾了支红色的钢笔，熟练地译起密码，一边还应着他的话。
“他除了检察官和公安协作人之外还另有身份——”安室透笑着拖长了调子，“我以为你能猜到的，普通的检察官哪能那么顺利地跟我们两个卧底保持联系。”
道理是这个道理，先有小林秩一被安室透带回他们在组织的安全屋，后有安室透受伤小林秩一出现在组织的医院，但绿川迟平时实在没看出来什么细节，猜不到具体是怎么回事，因此也没接话。
安室透便随口接着说：“这次应该不是联络，他那个身份接到的任务也不需要和我联络。这次这样传递信息，应该是……。”
安室透说到这里时突然顿住了。非常突兀的，他又想起了那份名单，还有皮斯科这次要杀的政治家，有些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
这两件事在逻辑上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时间上呢？空间上呢？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又都是在神奈川？
小林秩一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而山崎艾瑞儿之前提过小林秩一这次接触的东西层级很高，按理说他不会特地给自己泄露什么消息……这根本不符合他的形式准则。
——除非小林秩一判断这件事和他有关，并且这个所谓的机密任务对于小林秩一来说是有违原则的。
绿川迟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住的安室透，忍不住出声询问。
而安室透迟疑地摩挲着书页泛黄的边角，神色凝重。
“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我还是不要继续破译这份密信的好。”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向后坐直，眉头紧锁，指尖不断敲击着脆弱的纸张，似乎半点不愿意深思，“我刚刚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绿川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神奈川”和“肃清计划”几个字炸得他眼皮直跳。
“那孩子的另一个身份莫不是……”
“他不是。”安室透知道绿川迟想到了什么，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那孩子很害怕杀人的。”
他不应该是受上面那些人操控的刽子手。
安室透不久前才对绿川迟坦白了他对公安那边的不信任，此时看他的神情，绿川迟便知道他对整个日本高层都疑心不小。
“还不能下定论的事，不要思虑过多，”他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他既然选择了向你告知这件事，就说明他是希望你能够干涉的。”
干涉？
安室透苦笑。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么恐怕他非但干涉不了，为了不在组织暴露身份，也为了活命，他还得从中协助。
如果是组织要这些人死，他冒一些风险还是能让公安那边偷梁换柱，救下一些的。如果只是公安要这些人死，凭借他在组织建立起来的势力，也不是不能暗中捞走一些，好调查其中的真相。
可如果在这件事里，组织和日本政府都扮演着同样的角色，他和绿川迟牵扯其中要如何自处？
安室透用力闭上眼睛。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我‘不知道’这件事里有政府的意思。”
绿川迟看了一眼他译到一半的文字。
“理论上是可行的。只要你‘不知道’上面的打算，以公安的身份去保黑衣组织要杀的人，上面也不可能把这种清除异己的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自然不能动零组保下来的人。”
“可是透啊……”
“你有没有想过：动手的可能不是组织的人？”
安室透睁开眼，向来坚定的紫灰色的眸子里难得透露出几分迷茫。
“我知道的。”
沉默许久，他声音有些干涉地说。
“没必要每个人都救，这不是我们作为卧底的本职工作。”他说，“我只是想摸清楚这背后的链条。你知道的，如果组织和政府牵扯的太深，要想拔出组织，首先至少得把他们共同谋划的东西拉到明面上。”
这是“只是”和“至少”吗？绿川迟一时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该说安室透有野心还是心大了。
而且他刚才想问的分明不是这个。
他想说：如果杀人的是小林秩一呢？
但仔细想想，如果真问安室透这种问题倒显得他不明事理了。对于小林秩一的事安室透显然比他更清楚，当了这么多年的卧底，他们也不会真的揪着那孩子手上有没有人命这件事死磕。
真要担心也只能是担心安室透到时候要是撞见小林秩一会不会打断安排……而现在的安室透，想来是不会被这种事牵绊的。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