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绿川迟,或者是诸伏景光,罕见地喊了这个名字,“你……真的不在意吗?”
“降谷零不在这里,”安室透叹了一口气,“就算在,也不会去追寻一个毫无意义的人。”
小林秩一抬眼看了他一下,“毫无意义”四个字就这样在嘴边转了一圈。
绿川迟摇了摇头:又生气了啊,最近还真是不好哄。
“我没事,”他大概知道幼驯染在想什么,“我们都没事。”
“我知道你更在意这个……老实说挺高兴的:知道我和松田他们三个在你心里这么重要这件事。”
安室透没否认,只是抬了抬眉,岔开了话题:“你说说那个叫周今的人吧。”
“透……”
“我想我们需要了解他的外貌,性格,口音,习惯,穿着,有没有武器,以及你对他的印象。”
“我在调查那个人鱼岛的时候……”
“还有他和你说的关于‘维护’的事情,我们需要更多的了解。”
“zero!”
绿川迟盯着眼前面色不改,坚持不懈地转移话题的安室透,咬牙切齿地问:“你就这么不关心我辛苦调查的事情吗?”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
“抱……”
抱歉……
“绿川先生,”小林秩一适时地站到了安室透的身后,双手搭着安室透的肩膀,用他那双艳红的眸子直视绿川迟的眼睛。
他总是这样,安室透始终看不见他目光冰冷锐利的时候。
“我想,我们的时间不多。”
绿川迟看了一眼逐渐展露锋芒的小林秩一,感受了一下这人越发严肃冷硬的语气,忽然怀念起那个早些年在自己面前也会乖顺几分的孩子。
他以前总觉得安室透惯着小林秩一,可现在看来,该是小林秩一惯着安室透才对。
他惯着安室透的保护欲,惯着安室透的执拗和独断专行,惯着安室透的幼稚和逃避。
降谷零怎么可能不在乎亲人呢?
他活了接近四十年,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亲人。连儿时短暂地“偷”来的那段温柔的时光,也在宫野一家残酷的结局面前支离破碎。
诸伏景光本应是降谷零唯一的亲人,可到底只是同辈的伙伴。
只是安室透没有谁可以在乎。
波本谁也不在乎。
所以他在逃避罢了。
“今天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你听也好,不听也罢,我该说的都是要说的。”绿川迟温和地笑着,目光里是诸伏景光面对降谷零时,会有的那种不容置疑。
他不爽地瞥了一眼不讲道理就知道顺着安室透的小林秩一,仿佛在微笑的背后冒出了黑气。
“你们两个,都得听。”
……
和南田集团的几次交涉都算不上顺利,凭小岛三郎的地位还影响不到整个南田的决策。
琴酒想要南田完全放手那一部分航路的控制权,好运输组织那些见不得光的物资。不知是不是安室透的错觉,他总觉得琴酒有些急躁。
南田的控股人们却不怎么好说话,那毕竟不是钱能处理的问题,他们可是和这个国家高层的那位做了不少交易,才把这部分领域发展到今天的。
然而安室透对他们的交锋半点不感兴趣,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估计谈不好。按照安室透对琴酒的了解,他还有耐心在这里磨,只能说他对南田背后的那个老太太还是很忌惮的,毕竟是在悬赏金额上曾经压过琴酒一头依旧好好活着的厉害人物。
所以安室透暂时不用盯着救人。
而且……想起之前绿川迟发毛的样子,安室透有点心虚。
“波本,你今天是来这里现眼的?”
安室透挑眉,看了一眼他们刚刚离开的基地,只是冷笑:“我是情报人员,不是谈判专家。而且我和人谈判的手段,你不是一直看不上吗?”
琴酒最近本来就烦躁的很,看安室透那表情自然越发的刺眼。
拔枪,拉保险,指着人。
一气呵成。
“又来?”安室透皱眉,周身气势一凝,摆出波本标准的阴沉表情来——尽管这可怕的气质并不能给琴酒带来多大的压力。
倒是奇怪,安室透在心里默默的想——活了两辈子,刚开始进组织的时候还对琴酒警惕的不行,但现在他却好像已经对琴酒的威胁习惯了似的。
他不是不担心琴酒对他开枪,只是单纯的不再恐慌。
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
琴酒仔细观察着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不耐烦,好像这样看下去,就能让他露出什么马脚来。但他毕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冷笑一声,打算让他先滚去安排后手,然后自己坐车回去处理一下上次爆炸袭击的遗留问题。
等着这群南天集团的软脚虾早日在波本的帮助下“想明白”。
安室透走的利索。
回忆了一下自己已经用过的手段,发现温和一点的都用的差不多了。
如果可以,他不是很想采用“非常手段”,但现在琴酒明显在盯他,所以……
南田集团名下的好几家公司似乎都在一夜之间濒临破产,突如其来,如同天灾。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突然出这种事!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昨天我能会上还在规划下一个项目……”
“为什么!这样不就还不起这个月的房贷了吗?”
“我家里人还急着用钱,那么大一家人,以后……”
“怎么办?”犬塚麻子咬着牙,看了一眼楼下,一辆熟悉的白色跑车停在那里,“不,不对,我是波本的人,是组织的人……失业的又不是我……”
可是怎么办?这么多的人,要工作,要吃饭。
公司没了,他们去哪?
安室透,不,应该说波本——正慢条斯理的坐在自己的马自达驾驶座上,咬着纸杯边缘,喝着速溶咖啡。
波本冷眼看着在这里工作的人们失去自己的工作,以及,很有可能是唯一的收入来源,在象征希望的清晨尴尬地看着彼此,抱着自己的东西从写字楼里失魂落魄地下来,然后走散。
“没有人关心他们去哪儿,没有必要,”波本自顾自嘟囔着,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警告自己,然后自然而然地展开一个堪称满意的笑来,“就看他们的顶头上司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坐不住了。”
至于……
“我完成计划了,”犬塚麻子摸出手机,迅速给波本的地址发了邮件,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下一个位置。”
“至于这边的人,只能说庆幸吧,波本大人没有接到杀人的指令是不会动手的。”
“只是丢掉工作而已,和我一样去下一个地方就好。”
波本大人对他们很不错了,她告诉自己,像她这样因为父母是组织的人而留在组织的可怜蛋很多,作为一个不想害人的异类,能给波本大人做事是荣幸。
波本毫无疑问很强大,有手腕,而且不嗜杀。跟着他,在组织做事都仿佛是有意义的。相比之下,只是不停地换工作,爬到高层,解决高层,再换工作罢了。她又不会真的失业,管其他人做什么呢?
是因为波本她才有今天的。
她会听从波本的一切指令。
波本的情报网里像她这样的人不少,因为出生在组织,所以被组织信任。又因为心里对组织的形式作风有疙瘩,对组织缺乏归属感,所以忠诚于能让他们短暂逃避负罪感的波本。
波本的甜言蜜语让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每一颗螺丝钉和螺母的位置——并且认为自己是有价值的。
而波本偶尔会像这样,亲自和自己的手下见面。
她站在马自达的车窗外,笑着敲了敲玻璃。
波本没有把车窗打开,只是点了点头,维持着满意的神情。
她感觉自己值了。
“小岛君在结束这件事之后应该会留在南田集团。我记得犬塚小姐和他是朋友,以后负责和他对线的就换成犬塚小姐好了。”他笑眯眯地给了一个甜枣,在犬塚麻子被自己的道德感折磨之后,“非常感谢,这对我的工作,真的很重要。”
他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气质已经变了,那是带着危险和强烈的压迫感的的感觉。但犬塚麻子却激动起来,神色变得坚定。
“是!我会做到的!”
管普通人去死呢,犬塚麻子想到,波本大人需要我的工作!
等犬塚麻子走了,安室透收敛了神色,确定这是他今天打算见的最后一个手下之后,开车离开了这条街。
“哎——”他自嘲地想,“我这是把心不黑的人往泥坑里拉。”
但是不拉这一把,犬塚这样的人多半在组织活不下来。
而且他需要一批忠实的追随者,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这些人不能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比起组织更信仰他。
个人崇拜真的很好用。
他神秘地回味了一下,估摸着等哪天自己叛出组织,这些人里会跟着自己一起走的人占的比例,感觉还不太满意。
不过小岛三郎这样绝对忠诚的追随者……安室透看了一眼手机上小岛对南田集团高层情况的汇报,勉强表示满意。
只是如果绿川迟要是知道了,可能脸色不太好看……
然后他愉快地拿出另一只手机,顺手拨给了风见。
“我估计就这两天南田集团要有大动静了,公安那边不是盯着他们账面的吗?给我趁这个机会狠狠地查!”
“是!”风见裕也有些诧异地听着电话,对降谷零提供的调查方向记录得尤其仔细。
没想到这次不是要求“违法”操作了,他恍惚地想着:“不对,等下!降谷先生您不是卧底的南田集团吧!”
“……”
“我说过不要叫我的名字,对吧?”
听着电话里沉得好像要滴水的声音,风见裕也下意识一抖,感觉一股寒气顿时从脚后跟直冲大脑。
“是……是!”
怎么回事,感觉降谷先生这些年越来越可怕了……
风见裕也拍了拍胸口:“您最近需要什么协助吗?”
“零组还是少和我接触为好。”
这意思是没有了?风见裕也想着。
“不,”安室透,或者说现在是降谷零了,“你找人去盯着一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他现在风头正盛,应该很容易找到。”
“是那个组织盯上他来吗?”风见裕也问。
但是那不是个高中生吗?他和组织没有接触吧?
“是需要我们派人避免他进入组织的视野,还是防备他被组织的人报复伤害?”
“都不是,”降谷零意味深长地打着方向盘,在拥堵的公路上巡视着两街,留意起南天集团拒不妥协之后,自己要下手的目标,“你只需要避免他在我不在场的时候接触组织的人。”
“毕竟,有些事还需要他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