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8调查与推测

“原来安室先生是私家侦探啊，也是来金木町调查川崎小姐的事的吗？”染着一头招摇红发的石崇明笑眯眯地擦着玻璃桌，他看起来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

安室透用手捏着眼镜腿，把他的平光眼镜片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他狡黠地眨眨眼，丝毫不为被猜出目的而慌张：“我可是侦探呢，侦探的好奇心都是很强的，这可是制胜的关键哦！”

他迅速地观察了一下这件茶室，发现整体的建筑设计很眼熟，只是他去过的类似的地方太多，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风格。要从那庞大的记忆里提取这么一点信息也是一件麻烦事，安室透索性观察起面前这放在室外的茶桌来。

桌面是钢化玻璃，支撑的桌柱却是藤编的四棱形支柱——即新式又复古，但总体来说是很有格调的；背后靠着的藤椅很新，安室透能闻到淡淡的竹香，但是款式很老；再往后就是灌木丛遮掩着的现代化茶室，和那光洁明亮的玻璃幕墙。

这是一个很有个性的设计师，但是手法用得很稚嫩。但显然不是石崇明这样的人欣赏得来的，安室透礼貌地扫了一眼石崇明那头看起来十分廉价的红发，心道这样的设计师想来也欣赏不来石崇明。

“这间茶室不是按石崇先生的喜好开的吧？”安室透装作东张西望的样子，很感慨地说，“听石崇先生的意思最近来调查那位小姐的人不少？”

“哎呀，叫我石崇就好了。”石崇擦完了桌子，甩了甩手，“侦探不愧是侦探，这茶室是我老爹的朋友开的，好多年了；不过我没见过那位，这茶室也一直是我老爹在管，现在又落到我手上。”

“最近来的侦探不多，但也是有几个，的确都是冲川崎小姐来的。”他站直了背，也四下看了几眼，好像在找什么人。不过似乎没找到，于是这个红头发显而易见地沮丧起来。

安室透想多问些什么，便和他随意地聊了起来。于是石崇明高兴地拉开旁边桌子的藤椅，就那么翘着二郎腿坐着，完全没有上班摸鱼的心虚。

“哎呀，这个嘛……这也不是咱不像满足侦探的好奇心嘛，”石崇明摆着手，连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川崎和子。”

“但是这不刚好赶上石崇先生知道吗？我自己找不知道要折腾到哪里去呢。”

安室透说得可怜巴巴的，石崇明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这一到青森就直奔金木町，到了金木町就找上自己的茶室来，偏偏自己应该是少数知道那家人的事的人——这人也是个有点虚荣心的，这一想啊一下子觉得自己重要极了，顿时也觉得安室透的运气实在是好极了。

“那可得亏你遇见的是我啊！”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曲起一条腿踩在藤椅上，咧开嘴笑得像个二百五，“换了我老爹，压根不和人将这些的，”

安室透最喜欢这种人了，哄起来半点也不费劲。不过虽然安室透嘴上说的轻松，要找到这里，他其实费了不少劲。当然这些准备工作都是在出发前做的，运气虽然是实力的一部分，充足的准备却是抓住运气的基础。

哦，说起这个，安室透突然想起自己重生以来似乎总是过于顺风顺水了，很多问题阴差阳错地解决，几乎已经不单单是运气好了。这都让他有些忘了忧患意识了，这可不是好事。

这会儿安室透三言两语哄得石崇明说起川崎和子的事来，心里其实也没报太大的期待。要真有那样神奇的事，上一世组织应该就不会放过——也可能是之前调查的人太废物了，但这不妨碍安室透对这种“谣传”的鄙夷。

有很多次他都在想，组织说起来是个大名鼎鼎的国际犯罪团伙，头目却是个迷信到骨子里的人，什么返老还童、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他向来是有传言就要信的。哪怕安室透记得，上一世他见到BOSS本人时，对方就似乎和贝尔摩德一样已经是一幅不老的样子，可他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依旧不减。

但组织大多数的人都是不知道这些的，包括数额庞大的非代号成员和绝大多数代号成员——他们大多各做各事，对组织的最终目的一无所知。他们进入组织之后便是犯罪，他们的眼里组织也只是犯罪。这样的组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向心力……哦，或许像琴酒这样的人对组织是有归属感的，毕竟它存在的够久了，整整半个世纪，足够不少人在组织里出生和长大。他们似乎没有理由对组织不忠诚。这些人在组织的占比只有不到四分之一，更多的人只是散沙。

幸好只是散沙，而那位先生也没有把这些散沙和一和，捏一捏的打算。不然上一世他们没那么容易对组织造成大打击。当时整个组织几乎是全面击溃，很多底层根本是作鸟兽散，余孽也一直在清扫，只是琴酒和那位BOSS像消失了一样，始终没抓到。贝尔摩德倒是爽快，帮着给组织放黑枪，可最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还是跟着那个BOSS走了。安室透知道她和那位的亲缘关系，却不觉得他会放过她，更不认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亲情……贝尔摩德的行为，实在和她本人的存在一样难以理解。

但也因为是散沙，实际上放跑了琴酒和BOSS，在信息情报上感觉跟放跑了整个组织的区别也不大。虽然从对社会的危害来说，他们是很难在追捕下掀起什么风浪了。只是对情报专家来说这甚至算是坏消息，因为他根本无从得知更多的信息，也就没办法再针对什么。

直到这一世那位的行为依旧令人迷惑，毕竟安室透也算是顶着波本的代号在对方手里干了两世，觉得那位也是一个领导能力很强，也很有冷静头脑的人了，怎么就对这种离谱的传言这么当真呢？不过算年纪那位也是上了百岁的存在了……也可能是年纪大了的通病吧。

但是安室透心里不感兴趣，表面功夫还是做的足，至少石崇明讲得是越发起劲，连一位头发花白的瘦弱中年人站到了他的身后也不知道。

“你个懒东西！”中年人用他穿着木屐的脚踢了踢石崇明的凳子脚，怒骂说，“你爸直到你一天天净在客人面前满嘴跑火车吗？还有你这腿，怎么放的你？”

“我的天！”石崇明连忙把腿放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先生，您可饶了我吧？”

安室透好奇地看向中年人，见他大热天穿着立领的白衬衫，领子上别着蔫了的红玫瑰，却搭着短裤和木屐，鼻梁上挂着着圆圆的镜片，说话间颇有威严。

这是一个教师，口音很怪，有一点像大阪人，不久前刚去了正式场合而且现在应该有急事。

根据情报，最近有各地的教师到这里青森来参加一个研讨交流会，比较出名的几个教师的信息是做出过公布的，茶室外面的宣传栏就有贴。

而在这位老师训斥石崇明的时候，安室透适时地表现出惊讶的情绪，并激动又带点憧憬地说：“呀，松下老师怎么会在这里的，研讨会忙完了吗？”

果然，这位老师意外地看了安室透一眼，想不起来自己是哪里认识过这个样貌出色的年轻人，第一感觉就是心虚。他这一心虚，当然不好意思问安室透是谁，只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笑说：“我只是陪同事过来啦，这会儿还有别的事忙。”

石崇明万万没想到这随随便便一个私家侦探竟然认识松田这个恶魔老师，顿时看安室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对着安室透连连摆手。

而安室透秉持着“好奇”的心，神色如常地问：“那松下老师快去忙吧，我和石崇就不耽误松下老师的时间了。我还是很想多知道一点川崎小姐的事呢。”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叹一口气，“要是能亲眼见到就好了。”

安室透没说完，松下就给了石崇明一个脑瓜崩。石崇明当然哎呀一声抱头保命，可松下微笑着他低了一点点头，镜片反射着诡异的白光，他说：“好学生不要听那些有的没的，多学点东西不好吗？”说完抬起头，恢复如常的镜片后是他笑弯了的眼睛，“和子就住在这条街的65号，要是真感兴趣，去问她本人就好了，那孩子性格挺好的。”而后瞪了心虚的石崇明一眼。

石崇明感觉自己要完了，尤其是在松下走后，他对上安室透似笑非笑的眼神的那一刻。

如果可以他觉得自己应该跪下磕头乞求对方不杀之恩，并在松下先生给他老爹告状之前立刻逃走。

然而那种背后发冷的感觉似乎只是石崇明的错觉，安室透并没有说他什么，甚至在走前很开朗地夸赞了他的口才。

侦探小哥真是个好人，石崇明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为自己的妄自揣测感到了一丢丢的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