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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醉酒

绰月楼

在宁阮晴表达自己不会再抓村子中的男子也不会为难他们后,村民便主动出面迎合绰月楼众人,并配合宁阮晴和夕倾还原幻境,甚至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这个村子中几乎都是老弱病幼,并且大多数对这些女子都很是友好,只有少数人瞧不上这些风尘女子,却又碍于宁阮晴的存在不敢表露只敢背后吐口水。

二人下午刚从树林回来就看见春儿妈站在院子外面等他们,看见他们回来更是热情地打招呼——她是来请这二位一起吃晚饭的。钟玮胥看出夕倾兴致不高,替她想了个身子不适的由头,自己跟春儿妈去了。

钟玮胥从外面回来时哺时已过,一进来就看见夕倾坐在农舍房顶看斜阳西落,他扫了眼周围,涂灵两人不知去哪玩去了。他提着手中从春儿妈那带回来的糕点,纵身飞到夕倾旁边。

“满眼黄金转瞬空,夕阳渐落隐林中,说的就是如此吧?”

钟玮胥顺着夕倾坐的方向看过去,山林中老叶新芽随风摇曳,映着夕阳染上细碎的金色。

“嗯,不过许是受地域影响,这林中的树大多数都耐寒,叶片常青。”

正在摆弄糕点的钟玮胥听了这话莫名觉得奇怪,刚要打趣可话到嘴边却收住了,突然瞳孔放大,再一次望向那满林的树木,他仔细将视线每一棵树都看过一遍。方才他的脑中瞬间出现一棵树的影像——通身火红,没有叶子枝条上只有大大小小的青色火焰,树上的纹理仿佛一个个文字符号。

“炘炑。”

“炘炑?涂灵跟你说的?”

“啊,嗯。”

夕倾回想曾经见过一次的炘炑树,笑道:“炘炑确实耐寒,青色火焰也算是常青,不过它毕竟是魔界的,那地方应该看不见落日。”

“魔界?”

“嗯,不过说来也巧。”

“怎么?”

夕倾歪过脑袋看他,说:“魔界四魔君殷胥的宫殿正好有一棵炘炑,我就是在那见到的。”

钟玮胥神经一跳,同时他感觉夕倾的状态有些奇怪。

“殷胥?”

“嗯,就是你现在的化名,所以当时你说化名的时候我还吃惊了一下。”

钟玮胥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

“你说你叫殷青,我们又是兄弟,所以取最后一个字后自然是‘殷胥’。”

夕倾神情恹恹。

“确实,不过早知道你要取这个化名,就和你提前对一下了。”

“怎么?这个名字很麻烦吗?”

“还好,就是到了闫都见了桦时,会聒噪。”夕倾盯着太阳最后一点光消失,然后回头看了眼另一方向的月牙,呢喃道:“月亮清冷,月色薄凉。”

钟玮胥没感觉到月色薄凉却是听出她语气中的悲意,于是隔空取了一件氅衣,他现在隔空取物可谓是愈发炉火纯青。

当他起身要为她披上氅衣时才发现放在夕倾右手边的酒壶。

“我还道怎么今个这么有兴致,原来是景色做菜,美酒入喉。”说完将酒壶往旁边挪了挪,仔细为她披上并系好。

“若是清冷便不看它,若是薄凉便多穿些。”

“可它悬在头上,不能不理。”

“那在下陪着仙君,总归不会无趣。”

夕倾定定地看着他贴近说了这么一通后又退远,最后笑了指着钟玮胥身侧的糕点说:

“醉了,有些醉了,你那糕点是从春儿妈那带回来的?”

钟玮胥本没觉得什么,听见夕倾这话有些好笑说:“那烈酒也没见你少喝,你身旁那壶连酒香都没有怎么醉的?”说完听话地将点心放在二人之间。

在吉涚城观察绰月楼期间夕倾不时就会喝上几壶,起初他还会劝上几句,可是当见过几次无论是怎样的烈酒都能如白水一般进入她腹中并面不改色后他也不愿讨嫌再去劝。

夕倾将酒壶拿起直接倒入口中,此举少了些端庄多了分侠气,只见她眉眼轻佻,语气中也多了些调皮:

“谁说没有酒香,再者人间酒于我只有味道,这是从红寰仙子那里讨来的仙酿,名秋离,你坐那是闻不见的。”

钟玮胥明明看着她嘴角噙笑,可不知为何总是想起白日在林中时她那一脸落寞。

“看起来你在仙界人缘挺好,既能讨来仙茶又能讨来仙酿。”

夕倾放下手里的酒壶,看向天上的星星点点,似怀念。

“确实还不错。”

“那你为何不在天界好好呆着,我听他们唤你红舞仙君,那是你曾经的称号?”

夕倾看向他,二人就这样相互盯了半晌,较劲一般,最后转头又倒了一口酒咽下后娓娓道之。

“是,一共有十二位仙君,赐我红舞,本是洪大的洪、威武的武,不过因为我是女子才改成红色的红、翩翩起舞的舞。”

“十二位?那之前见过的司命、桦时以及穹戌仙君……”

夕倾摇头。

“他们都不是,司命全称司命星君,职称而已,他本名为苍禹,是我师兄。桦时和穹戌都不能称仙君,穹戌是十八冥司中掌管颉昌这一带的界司,桦时和我都是冥官,当然你怎么称呼都随意,毕竟又不是在仙界。”

钟玮胥发现夕倾的确是有些醉了,若是平日哪有耐心说这些。

“那你这可相当于贬谪,还是被发配到边疆偏远地界。”

夕倾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认同。

“嗯,确实,不过我不是被贬谪,我是自请任职冥官的。”

钟玮胥心生果然如此。

“百年前冥界内几位鬼王归顺天界后,天界派十八冥司管理冥界,我自请下界担任冥官佐助冥司。”

“你师兄没有阻止你?”

夕倾听了他的话蓦然想起当初刚出关陡然听着自己要去下界的司命,笑出了声。

“阻止了啊,他气得直跳脚,甚至在我参加选差时作了三万张假票,可当时整个天庭参加那次选差也没有三万神官。”

钟玮胥看出她提到司命时脸上的笑带着一种怀恋,心里不免涨涨的酸涩异常。

“你师兄对你很好。”

“是。”

夕倾只回复了这一个字就没有再说话了,随后钟玮胥又在她脸上看见那时的落寞,他想起夕倾对宁阮晴说的话。

“你同宁阮晴说的那么严重,是故意吓她?”

夕倾苦笑。

“我倒是希望我是在吓她。”她又喝了一口酒,“我——亲自参与过抓捕,一位是我挚友,一位是我至亲,所以看见炅灵她们两个的第一眼我真的在庆幸。”

“那二位和她们两个一样?”

“不,更严重一点,他们和魔界的人私通。”

听到这个理由,钟玮胥突然心口一滞,夕倾眼神逐渐涣散,仿佛在回忆什么。

“其中一个在仙魔百年大战后收留了一个魔界孤女,并收为徒弟,那女人还偷了上天后的琉璃灯要为她妹妹续命,我那位至亲就替她抗下所有罪名并仗着自己法力不低带她叛走,最后我和诫持诫御以及其他三位仙君一同缉拿他,呵,他仙法道行出众也不敌我们六人的车轮战,哪怕我们谁都没想重伤他,但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都受了伤。也是将他带回来后我们才发现他竟然自己挖了四块仙骨赠与那个女人,只为保她不死。”她露出疑惑和不解,并真的不懂为何他会做到如此地步,“可那有什么用,上天后命令我们用法力封住他关于那个女人的记忆,然后合力压制迫使他闭关。而那个女人呢……”钟玮胥看出她的痛苦,但没有出声任她说下去,“那个女人被废去修为扔到下界恶鬼之中与他们进行无止境地缠斗。百年前接手冥界后,她的刑罚被改为生生世世轮回,好在受体内仙骨影响,她在人间的命格只是短命而已。可仙骨保她在恶鬼中存活,保她人间大富大贵,却无法保她死后。她死后则会被依次带到三位刑司那里,用来一点一点消磨她的仙骨。”

没有选择让她永无止境地行刑,而是让她在经历轮回后在一遍一遍地行刑,带来更深的绝望。夕倾却知道,那女人早就没有什么绝望与失望了。

“另一个呢?”

“她是和魔界新任的魔尊私下来往,被发现后是我亲手为她钉的琵琶骨,诫御仙君湫遴执行剔骨和雷罚两项……刑罚。”

“我现在还能想起她是如何忍着锁魂钉连着铁链穿过琵琶骨后还笑着跟我说,让我不要多想;我也记得那些刑罚加在她身上时她忍耐不发一声的样子。可我不懂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会变得……那么陌生。”

夕倾满眼的疑惑但没有人可以给她解答,她不停地倒酒直到呛了下酒壶被钟玮胥强制拿走。她没有反抗,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这些话一直藏在她心里。

她的痛苦、悔恨、愧疚乃至疑惑,都藏着这些话里。

所以她找到月老那里把自己的情缘断了;所以她没有脸面继续呆在天界,面对失去记忆的至亲跑到冥界;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到那女人的转世去看她,期望从她在人间的生活找到些安慰……

她告诉宁阮晴那些也不是为了拆散他们,不是的,她只是不想再压着自己的仙友受刑罚了……

“你不需要懂。”钟玮胥变出一个酒盅给自己斟满,“我之前以为仙都是话本中的那样无情无感,逍遥自在,但是认识你们后我发现为仙好像更多束缚。”

夕倾眼神迷离地望向他,似乎在努力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们确实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但单单那些天规我就受不来。最起码的人间的皇上永远不会管你与谁来往。”

钟玮胥又喝了一口。

这仙酿果真不凡,未拿在手里时钟玮胥几乎没问到酒味,可当拿起后闻到那扑鼻香气,清香撩人,光是闻便已经醉人心脾。

夕倾反应了一会儿,便开始笑。

钟玮胥为自己和她各斟满一酒盅。

“最后一杯。”

夕倾接过,盯着酒盅倒影出的月牙,钟玮胥就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钟玮胥。”

“嗯?”

“你是谁?” 她的眼神里满是探究,就像要看穿他一般。

钟玮胥坦然地和她四目相对,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你们当时告诉我的,忘了吗?”

夕倾摇摇头,也不知道她是在否认什么。

“那你就永远记住了。”

说完她转眼将点心和酒换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随后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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