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做什么？”
千玥趴在涂灵肩上，眼皮一搭一搭地，她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一幕。走了但没走远就折回来的桦时几个隐匿在暗处，观察着那边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两人。
“对视。”
“不是，我是问……”
“闭嘴。”
桦时一个禁言甩过去，二话不说，也不打算再多停留，反正以后也有机会。
走之前，回身看了一眼，心底的疑问不减反增。
最近怎么都这么不安分？
屋内，月桓泽已经从梦里刚醒过来时的状态脱离出来，拂开月桓承，调笑称：“梦里少年时的你就欺负我，怎个醒了还要白白受你欺负。”
月桓承也已经调整好状态，听了这份控诉，哑笑。
“哪个敢欺负你，向来是你捉弄于我。”
比如方才。
月桓承见他有心说笑，想来应是心情有所平静，只是这脸色……
“叫太医给你调些养身子的补药，你这脸色太差。”
“不要，多睡会儿就好。”
知道他不喜欢吃药，讨厌草药的味道，自然也不勉强，转身传人进来伺候用膳。
“下次不要将宫女太监都撤出殿内，若是出了事传唤都不方便。”
月桓泽眨了眨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坐起身想抓对方的手，顿了一下，最后扯着袖子说：
“有皇兄在，怎么可能出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月桓承弹了下他的额头，“别说你是梦回年少身未醒。”
月桓泽没有说话，手也没松开。直到那边饭菜都已经摆好，他松手起身来到桌前。
“今日不是说要商讨淮城的兵防问题吗？如何？刘老和陈老可还热闹？”
“热闹，怎么不热闹，险些当着我的面打起来。”
“噗”，月桓泽失笑。
“看来两位老将怕是至死方休。”
月桓承也跟着笑，郑伦在一旁伺候两个主子用餐。
“你先下去吧。”
郑伦奉旨出去后，本还算融洽的氛围突然安静下来，四下里只有碗筷磕碰的声音。
“怎么吃这么少？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已经放下碗筷的月桓泽摇了摇头，趴在桌子上仰视月桓承，像是玩笑一般开口：
“你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不想问一下今日怎会如此反常？
不想问一下为何能知道藏在那处的密室？
不想问一下他和淮城又有什么关系？
月桓泽当然知道传来的淮城信息可不止那么简单，也知道他查到了自己身上，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更想知道在月桓承眼里一直没有秘密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失控吗？
月桓承不急不缓地用膳，语气也异常平静。
“不会受伤就行。”
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当然的回答，月桓泽笑得眼睛都没了，眼底却不见一丝欣喜之意。
淮城一片祥和，各家各户都在忙着过一个喜庆祥和的年，家家户户门外都挂起了一两个红灯笼，迎月而明夜深不灭。
吴江木日昳时分离开的淮城，采买了些用品赶回时已是傍晚临近关城门，牵马入城，快步来到时下正是热闹十分的妙人馆。因为来的勤快，妙人馆上上下下无一不与他熟络，馆内的马倌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骏马，还不忘调笑一番。
“吴公子今儿来的可有些迟，怕是哥哥都要等急了。”
“你啊照顾好本公子的马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整理了下装束，提着买来的礼品，上了三楼。
“哟，奴家就说嘛，今儿怎来的这么迟。”
贾老板拿了根烟杆，看见他上来马上迎了上去。贾老板是这妙人馆掌事的，早年是他一人操办起这所小倌院，奇怪的是，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甚至没人能叫出个全名。
“先生。”
贾老板不喜欢其他小倌院或者花楼的那些称呼，所以规定称呼他为先生。
吴江木递出一份为其挑拣的礼物，对方有些讶异。
“还有奴家的？吴公子有心了。”
“多谢先生这些时日对凌兄的照顾。”
贾老板倒也没多客气，接过后将早就准备的一纸契书递过去。
“他啊，一直不愿意你为他赎身，你如今这样不声不响地做了，怕是要惹人生气哟~”
“无妨，等在下回来……应该也就消了。”
贾老板撇了撇嘴，可不见得。
“快进去吧，他还没吃过东西呢。”
吴江木目送贾老板离开，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眉眼里便是压抑不住的欣喜，只是当目光触及手里的契书又不免有些无奈，他也很忐忑，毕竟凌兄那个性子……
罢了，城外府邸马上都要落灰了，待他离开此处，不知变故，总不能还要凌兄屈居于此。
他推门进去时，那清风明月似的人正研墨，眉眼里星星点点。桌案上画的是一枝从破开的窗户纸探出头的用黑墨点画的梅花，他只是简单扫了一眼，那人就不紧不慢地拿过旁边的白纸盖在上面，从桌案旁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边絮叨。
“昨日就说过了，你这一身未免过于单薄。”
“还好，方才策马而归，哪还有丝毫冷意。”
吴江木坐下细细临摹凌佑的眉眼，凌佑也跟着坐下拽过他的手，一点一点揉搓，太凉了。
“不用。”
凌佑却不肯松手。
“先生说你去淮城采买物品。”
“嗯，还见了几位朋友，还没用膳？”
凌佑看了眼他不加掩饰的笑意，有些脸热。
“不打紧，也不是很饿。”
“不是等我吗？”
“淮城竟也有朋友？”答非所问。
吴江木也不逼他，简单说了几句。
“在酒楼会友，差人采买不就好了，何苦受这个累。”
“来了这里才发现，有些事情自己去做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不失乐趣，有失身份。”
闻言轻笑，反握住对方的手，凑近了说：
“又没人知道。”
凌佑下意识缩回，慌乱起身。
“我去吩咐用膳。”
吴江木自然看见他的慌乱，小声嘀咕了一句：“只许州官放火……”
“过几日，我要回一趟闫都。”
凌佑身子一僵，维持住平静。
“也好，是该回去团圆，只是有些晚了……”
“不晚，我回去和宅邸过团圆年？是有些事处理，过了除夕再走。”
“路上小心些。”
凌佑说得温柔，吴江木却听得心一颤。
当年那个风光无限的凌公子锋芒毕露，何时像这般小心翼翼。
“我在城南买下一个府邸，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里，你搬去那里。”
“你……”凌佑愣怔了一瞬后，整个人颓败下去，眼里甚至多了一份怨恨：“为何如此折辱我？”
搬过去之后他是凌佑，还是一个附庸品？
吴江木看着他这副样子，想起前几日绰月楼内的惨案，狠下心没解释什么，将契书拿出放在桌上。
从楼下端着餐食匆匆上来的无忧一进来，就感觉气氛不太寻常，嘴上的笑不由得僵硬了些，手里布菜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出门还不忘带上门。
“呼，这是怎的了？”
无忧摇了摇脑袋，搞不明白，一回身看见贾老板站在楼梯处朝他招手。
“先生。”
“里面打起来了？”
“没，没有，只是他们二位的脸色都不好。”
贾老板点了点头，打发他下去：“行，你先下去忙吧。”
“是，先生。”
贾老板抱着手盯着紧闭的房门，惹不住叹气。
“何苦呢，闫都的好日子不过专门来到这看人脸色，啧啧啧，人还不领情。”
闫都，钟矞韦府上
“老爷，有一位公子自称是大老爷家的少爷钟玮胥，前来拜访。”
钟矞韦放下手里的策文，笑得慈祥。
“哦？这么快就到了，快快领进来……不不，我跟你一起去。”
小厮在前带路，后面是一副急不可耐的钟矞韦，二人一同来到“钟玮胥”等待的小门。听见二人脚步声的青年顺着声音转过头，灯笼的红光打在眼前那俊俏白面书生的脸上，眉眼含笑姿态恭敬又隐约在不经意间带有一种威迫感，身量八尺，只是这张脸赫然是从吉涚城赶来的王一苍。王一苍对赶来的钟矞韦笑着作揖。
“可是偲阳？”
“正是，偲阳见过二叔父。”
钟矞韦听完脸上皱纹又深了些，热情上前，一边吩咐一旁的管家传唤下去为堂少爷接风洗尘，一边拉着王一苍的手往里面走。
“你父亲先前来信说你来了，本还埋怨岂不是要在路上过除夕，不想竟这么快就到了。”
“多谢叔父挂念。”
其实王一苍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比预计的时间早了几日，不过倒也没什么。
“哈哈哈，你这孩子，跟自己叔父这般生疏作甚。”
钟矞韦先是让管家将他带到准备的客房里，然后自己又风风火火地来到夫人房里，拉着夫人出来见侄儿。
王一苍在房内简单收拾了下自己，换了身水蓝色的便衣跟着管家来到膳厅，一一拜见两位“长辈”。
“偲阳见过叔父、叔母。”
钟矞韦拉过王一苍在桌前就座。
“好了好了，没那么多讲究，快来吃饭。”
钟夫人看侄儿明显愣怔的表情，怕不是被吓到了，于是掩唇窃笑同时为钟矞韦辩解说：“可怪不得你叔父这般激动，毕竟贤侄这二十年都没见过一面。”
说着竟是有些哽咽，用帕子点了点眼角，有些不好意思。
“瞅这煞风景的，莫要怪叔母就是。”
“呀呀呀，夫人啊~”
钟矞韦上前搂住自家夫人，可是顾不上自己的“侄儿”了。
“怎会，感恩叔母惦念才是。”
“动筷吧，也不知贤侄爱吃什么，就叫厨子随便做了些，且先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合胃口撤了再做便是。”
钟矞韦边说边用公筷为王一苍夹菜。
“不用如此麻烦，偲阳不挑食的，眼下这些刚刚好。”
这顿饭吃的温馨和谐，钟矞韦不时问些吉涚城的事情，或者试探一下“钟玮胥”的才识。一餐下来，几个人都十分舒心。
“今日且先早些休息，明日再出去好好玩玩。”
“侄儿知道了，叔父叔母也早些休息才是。”
“欸，行去吧去吧。”
钟夫人盯着远去的王一苍没有说话。
“怎么了？”
“这孩子和兄嫂长得倒像，可我怎么看不出兄长的影子呢？”
钟矞韦却不以为意，拉过自家夫人的手。
“那有什么，这孩子刚出生时不就像娘不像爹，再者你这话里什么意思？”
“啧，”顺手打了一巴掌在其背上，“我能什么意思？”
钟矞韦也不觉着疼，看着走在前面的夫人，小声嘀咕：
“王家的孩子自然像王家人。”
“你在那说什么呢？”
钟夫人隐约听见了什么，但没听真切。
“我说明天去面圣要准备的。”
“说到这，十五皇弟让你一同准备的礼物你准备了吗？”
“当然，只是荣王爷当真不回来？”
“听说是要回来，但得过几天，所以你明天上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说话。”
“嗯好，夫人放心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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