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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刑场

绰月楼

当白色的落雪从夕倾的身体穿过时,没有任何凉意,甚至应该说没有任何感觉。

哦,对了,她已经死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上一瞬息她还跪在地上,脸紧贴在冰冷的木桩上,下一个瞬息她就感到一身轻,似乎还有一道白光闪过,等她缓过神来时,“她”已经身首异处了。

好吵。

她听到了那一声满是绝望的“不”,也看见了跪在不远处那个满是脏污的人陷入癫狂的举动,却从始至终没有动过。

她仿佛感到自己脸上有东西划过,但是当手抚过面颊时又什么也没有摸到。

夕倾静静地伫立着,同样静静地注视着那人……

突然,她感觉自己原本是心脏的地方骤疼了一下——她和那人好像对视了。许是错觉,夕倾看到那人和自己对视了一眼后,灰色的眸子一下子多了一道光,但是没等她抓住那抹光那个人就已经直直地倒在雪地里了。

应该都是错觉吧,她可是死了……啊,不对,应该说她现在是魂体,不存在所谓痛觉,所谓心脏。这么想着,她忽然对倒在那里的人多了些好奇。

显然聚在雪地里的众人同样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半晌,因惊吓而安静的人群中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呀!这…这…这不是那个钟秀才吗?”

“怎么可能?”那个人的声音刚落,人群立刻就传出质疑的声音。

夕倾的目光落到发出声音的几个人身上,跟着呢喃了一声“钟秀才”。

“就是就是,钟秀才可是文曲星君下世,哪里会是这幅脏污模样?”

“可……可……”

那人“可”了半天,也没“可”出个名堂,只是不住的挠头。人群中有赞同的声音,有嗤笑的……但不管怎么说,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毕竟这钟玮胥钟秀才的的确确是他们吉涚城的曲文星。

而站在自己尸体旁边的夕倾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位“钟秀才”是哪一位了,不过也实属正常,从她离开身体的的一霎那,她就感受到自己记忆的流失,十分快速。与此同时,另一份莫名却异常熟悉的记忆却额外自然地占据了空留出的位置。这么说也不是很准确,毕竟这份记忆本来就只是被封印的自己的记忆。

她没有太纠结记忆的问题,而是继续关注着眼前。这边,众人还没个着落,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面蒙薄纱的女子快步走了出去,而且还是径直朝着那疯人走去。

只见,这名女子上去后,直接是一脚踏在男子的心窝处,仿佛不解恨一样,紧随其后又是一脚,只是这脚还没碰到那疯子时,该女子就被另外三四个女子给拉出三四步。而那女子即使被拽走,口中也依旧不停的嚷嚷着:“放开!梦娘,你们放开我啊!”

“梧笙!”

几人混乱中一位身着白裳的女子用只有这几名女子才能听的到的音量低喝了一声。那位名叫梧笙的女子听见后,又瞪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人方歇了气。只是这边刚安静下来,另一边又是一片骚动。夕倾站在高台上看的真切,那位掌控了她的生杀大权的太爷一摇一摆地如同一只八爪的螃蟹走了下去,等他走近时,那“疯子”和上前的几位女子都已经被官兵围起来了。

刚刚那位县太爷见那女子如此打骂,也不见“疯子”有半分动静,自他倒下后更是全无声息,仿佛死了一般。于是只见眼珠子又是一转,他就领了人就走了过来。百姓们早已分开一条路,好让这位太爷走的顺畅些。只是,他非就不走寻常路,一定要拐个弯从那人身上踏过去,貌似是在报刚才惊吓之仇。不过,别说是从那人身上走过去,哪怕是当场下令将那人五马分尸,众人也绝对不会半点异议。

毕竟这吉涚(shui 四声)城内,除了前几日死的那位将军,也就这位太爷最大。

这太爷转眼间就来到了几位女子面前,打量一番,扬着头说:“放肆!没看见本官还在场吗?你们如此大胆,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是吗?”

夕倾也离开了高台,选择性忽略那个掉倒在地上的人,站定在那名叫梧笙的女子身边,她可以明显感受到本就脾气暴躁女子,听了这话更是压不住心里的火,猛地上前一步就要出来与之辩论,却被一旁另一位白纱罗裙的女子给拉住了,同时之前制止她的白裳女子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三人拦住人后自己作势要走上前去。

夕倾还在感慨这白裳女子沉稳,这时一只手穿过她的身体十分有力地抓着白裳女子的手臂,她转过头去,一抹深绿从她面前晃过,是一个比她略矮的身影,乌黑的秀发里掺着几缕白色。

“春儿妈?”

耳边,白裳女子低声唤了一声。

“哎呦,太爷你说这是什么话?怎么可能不把你放在眼里啊。”说话间,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已经到了那位太爷的面前,眉间含笑,肩上披着一件罕见的上好的旱獭皮,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贵气。

县太爷看着笑的灿烂走近的春儿妈,也咧开嘴笑了。吉涚城的这位太爷姓刘名称之字义闵,在城中做了六年县丞。六年里,虽说为民的好事没做几件却也算是中规中矩,除了多收些地税人税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税费外,在百姓心里比起以前的县丞以及几十里外驻军营里的那几位将军简直称得上“仁爱”。所以在百姓中对他也就只有一个称号——刘抓财,且这名号一经传出就得到广泛传播,沿用了五年。

刘称之眯眼笑着打量过春儿妈捏在手里的沉甸甸的口袋,把头扬的高了些,同时抖了抖自己的袖口,漏出半截手后才开口说道:“原来是春儿妈啊?她们…都是你的人?”

那几位被他的眼神一扫,感觉浑身起了两层的鸡皮疙瘩。

“可不,太爷啊,你可是吉涚城的天,我们啊不过是一介草民,哪有胆量不把你放在眼里啊?你说是不?”春儿妈说着,往他皮包骨的手里塞了一小锭金子。

那太爷挑了挑眉,笑的更加欢愉,点了点头,说:“嗯,谅她们也不敢。”他又瞟了一眼那个并没有空的钱袋,语气一转,“只是……”

春儿妈刚要松口气,却被这声“只是”又拽了回去,有些愣怔,再一看,那太爷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钱袋,不禁心里连连暗骂,站在一旁看戏的夕倾也冷笑了两声。春儿妈顺着他的话问道:“只是什么?”同时,她笑着将整个钱袋都放在他的手上,并且在刘称之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后才真的松了口气。

“我是想说,春儿妈你也真是,刑场这般腌臜的地界怎么能让你楼里的姑娘们也跑过来了?”这位太爷接过后两手一缩,背到身后,俨然一副廉洁清官的模样。

“你不说还好……”春儿妈的眼眶在听完刘称之的话后瞬间盈满水光,以袖掩面,哽咽地说道:“大人啊,你也知道今天这行刑的是咱家夕倾,这几个都是她素来要好的姐妹们,所以今天非嚷着来给她送送行,妾身是说也说不过,拦又拦不得。”

春儿妈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片哗然,也在夕倾这里炸了一个小浪花。

她是不是叫自己的名字了?

她有些搞不懂了,这春儿妈的话里的意思明显自己生前与之关系匪浅,而她这话里的“姐妹们”——据她所知,能这么称呼也就那么几个地方了,再加上还有一个“妈”的存在……这个肉身到底经历了什么?虽然经常听到那些轮回渡劫的几位仙子都未曾逃过这烟花之地,可事实到自己身上又是一回事。夕倾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是自己脑补出来的,还是真的曾经发生过的,她有些头晕。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她十分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误入冥罗门,又不是正常历劫,入轮回,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春儿妈叫的是自己在天界的名字?

夕倾本来还欲深想,周围炸开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的思路。

刚才春儿妈说出夕倾几个姐妹时,喧嚷声就没有停下来过,等到那位暴脾气的粉红装少女和白裳少女依次上前向刘称之行礼并自我介绍后,周围的声音再一次大面积炸开。

“小女梧笙。”

“小女梦娘。”

梧笙的声音就像她脸上的表情一样不耐烦,反观梦娘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相貌,最后就听见她们和声说了一句。

“见过太爷。”

就这么几句话,像是火引子,反应异常剧烈。

笑话,绰月楼的金字招牌——像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现在不借机瞄上几眼,以后就是花光积蓄也不一定有机会可以如此近距离观赏到了。

夕倾隐约听到“绰月楼”几个字,没太真切就被一阵银刀轻颤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在那位刘太爷试着喊了两声后发现根本盖不住嘈杂的人声,他扫了一眼还站在高台上的刽子手,而那名刽子手倒也心领神会,大吼一声后把自己的刀用力插入高台面上。刽子手中气十足的大吼连着刀片发出铮铮的响声和刀身上的银环发出铃铃的响声混在一起,终是堵住了众人的嘴。

“太爷啊,您若是没什么事,妾身就先退下了。”春儿妈抹了抹眼泪。

“哎……”刘称之听后先是张了张嘴,不过在捏过手中的金子后又给收回去了,转了副笑脸,说:“那你就领着这几位回去吧,外面风大,可要仔细着身子。”

春儿妈唯唯称是,低头弯着腰退到梧笙她们身旁,然后领着几人上了街口的马车,终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刘称之眯缝着眼睛看着花间阁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后方略略收回目光,对着还站在这里的人沉声喝到:“你们也散了吧!要是再敢━━有今天这种局面,我让你们全部都人头落地!”

众人闻言均是低头不言其他,夕倾想着这戏折子应是到头了,也思考了一下自己应该去哪,却看到一个官兵走近,指着路中间躺死的人出声询问道:“大人,这人怎么处置?”

哦,对,那还有个人。

只听刘称之先是冷哼一声,然后官威十足地说到:

“他惊扰到本官,先送到大牢里,待本官回去后再审。”说罢,就大步向前走向自己的马车了。只是刚迈出两步,就被惊得差点摔在地上。

“大人,这人……当真是…是钟府的少爷钟玮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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