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二十七）

这话能信？

温昱心里慌得擂鼓，他再次看向走远的蓝曦臣，一时思绪混乱。

不等温若凌开口，他一把夺过人手上的伞就追了上去，独留温若凌一人在雪中凌乱。

“泽芜君……”

蓝曦臣听见背后有人唤他，初始只觉得声音熟悉，却以为是幻听。

“泽芜君。”

声音清晰起来，脚下不由得一顿。

谁知还不待他回头，头顶便遮来一把油伞：“泽芜君。”

“温公子……”蓝曦臣看着急急赶来，连气息还未均匀的温昱，以为他有要紧事，“可是有什么事？”

温昱慢慢平复好气息，微笑道：“我来给你送把伞。喏。”

顺便不动声色观人脸色，道还算温和。

蓝曦臣看看他手上递来的油伞，有些难以置信：“给我……送伞？”

“这雪越下越密，你这样顶着大雪走，会受凉的。”说着就将手上的伞塞到蓝曦臣手里。

蓝曦臣不自觉的想要避开他的触碰，这么多年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不管多微小的身体接触都会让他不适。

可温昱却没察觉人的抵触，直到人拿稳伞柄才将手松开。

蓝曦臣看看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伞，虽有些许抵触，但还是保持他泽芜君一贯的风度向他道谢:“多谢。”

温昱却未曾看出蓝曦臣眉宇间细微的介怀，连连摆手说:“不客气。泽芜君，你头上落了不少雪……”

说着，温昱又突然伸手去掸人发丝上的落雪，蓝曦臣一惊，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温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见蓝曦臣避开，温昱莫名也有几分纳闷：“给你掸雪啊。”

蓝曦臣一怔，显然有些不能接受，继而便回绝道：“多谢温公子好意，不过不劳烦你了。”

见蓝曦臣拒绝，温昱也就作罢：“那你记得自己掸，不然一直顶着湿发，容易得头风。你现在年纪小不觉得有什么，以后上了年纪，可是要吃苦头的。”

“上了年纪？”蓝曦臣看看他。

“对啊，虽然修仙之人比寻常人寿命长些，可生老病死却是谁也逃不过的，等你以后四五六七十岁时，便知这头风的厉害处。”

闻听此言，蓝曦臣莫名一笑：“你竟已想到六七十岁以后？”

“你不信？”

蓝曦臣含笑看着他：“并非不信，只是觉得温公子所思所虑未免太长远了些。”

见蓝曦臣不当一回事，温昱又刻意强调说：“怎会长远？那都是你我以后能看到的事情，我可不想以后看你为这头风所扰。”

蓝曦臣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眼底转而泛起一丝淡淡的情绪。

温昱接着往下说：“其实，我觉得你们蓝氏给弟子配置抹额是极好的一件事，只是这抹额质地虽好，却不厚实，若是再厚实些，冬日拿来护额保暖未尝不好。虽然修炼之人本就要锤炼体魄，可若是能免肉体病痛，不是更好？修仙不外乎求一个生老病死的超脱，若是注意寻常小事就能避免减轻，不也甚好么？泽芜君，你说是也不是？”

温昱一时说的兴起，待说完才发现自己竟说了半晌，抬眼看人时，蓝曦臣已经盯着他看了老半天。

“额……泽芜君，我……”温昱自然犯窘。

蓝曦臣微笑道：“温公子说的有理，道是曦臣从前狭隘了。不过将蓝氏抹额加厚这事，”他摇摇头，“曦臣却是做不了主。”

闻言，温昱也是一笑：“我随口一说而已，泽芜君勿要放在心上。”

蓝曦臣看看他，转而又道：“温公子你将伞给了我，你要如何回去？”

“三叔要带我去访他的故友，想必就在清河境内，再说我与他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泽芜君只管拿去就是。”

“原是如此，多谢。”

“泽芜君不用跟我如此客气，”温昱有些惭愧的笑了笑，“都是温昱应该做的，那日的事你不介意就好。”

蓝曦臣有些莫名。

见风雪渐渐成势，温昱又提醒道:“这雪渐大，泽芜君，若是你没有要紧事，倒不如留下与我们歇一夜明日再走，你看如何？”

蓝曦臣怔了一下，不知温昱究竟何意。

值此关头，聂氏在等蓝氏表态，其他宗门也在看蓝氏的动向，他身为蓝氏少宗主，如何能与温氏大公子共歇一处？今日在清河街头这般长谈已是不妥，若是传到不净世，下次清谈会必定又要与聂明玦好一番说辞。

“不了，”他婉言谢绝温昱的好意，“蓝氏还有些庶务需要处理，今日便不耽搁了。”

见蓝曦臣执意冒雪离开，温昱也没多留:“既如此，那泽芜君路上小心。”

“告辞。”

“诶，”温昱又将人叫住，“清河境内雪大，就莫要御剑了。还有，泽芜君下次出门别忘了带两个随行修士，你独自一人回程实在让人不放心。”

蓝曦臣看看他，只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会有人不放心吗？

他一贯往返清河姑苏两地都是如此。

从没人说会不放心……

看着蓝曦臣持伞离去，温昱莫名松了口气。

这拽走别人的抹额还把伞，应该也算扯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