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暑假（末）

　　“你知道晚安的意思吗？”

　　成清鄅看着这条信息的时候，怔住了。她的手指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动——这条信息，是秦泽昊发的。

　　但他好像并不在意成清鄅是否看见，信息继续弹跳着，“嗯，我估计，你应该不知道，但是不知道的话你可以试着拼拼拼音。”

　　“除了那次除夕，这次我用了整整一个暑假，跟你说了一个暑假的‘晚安’，跟你告白了一个暑假。”

　　“你也会很有礼貌性地跟我发晚安，可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秦泽昊继续发着，“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屏幕一熄一亮，成清鄅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条条信息，又看着他一条条撤销，然后又看着屏幕熄下去。

　　她坐在床边，突然觉得，睡觉是多么好的事情。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也就不会看见这些了。

　　成清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装作没看见，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局面。

　　更何况，她心里只觉得，这个时候，这个年龄的喜欢，真的特别特别幼稚。

　　成清鄅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前她都是很委婉的直接拒绝，或者不提这档子事情，但是这次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直接拒绝。

　　“好奇怪啊。”成清鄅看着黑屏的手机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倒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虽然屋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依然看了好久好久。

　　“他不会，再发了吧。”成清鄅去一楼喝了口热水，回二楼看了眼手机，手机已经没再收到信息了。

　　成清鄅戴上眼罩，钻进了被窝。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了，她不盖被子会睡不着。

　　成清鄅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闭上眼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还没转到西南的事。

　　——

　　“他以后就是我小弟了！你们谁都不许欺负他！”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了，我罩着你！”

　　“你别一个人啊，我们一起玩呀！”

　　“你明明这么聪明，怎么就不好好读书呢？来 ，我们一起加油！”

　　“我去，你进步好快啊！不过你英语还是没我好！”

　　“我要转学了，去另外一所，离这里不是很远，有空我会找你玩的！”

　　“哇塞，太巧了吧！”女孩子笑道，“我们好有缘分啊！怎么几次转学都能再遇见你！”

　　——

　　秦泽昊给成清鄅发了晚安后，心不在焉地打了几局游戏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给成清鄅发了那些。

　　——反正，成清鄅看不见。他这么想着。反正……反正马上暑假又结束了，暑假不行就寒假继续，总会有松动的……吧？

　　他自己都不确定成清鄅怎么想，脑子里全是成清鄅以前在那边的一幕幕。

　　他一条条发完那些话后，又一条条地撤回那些话，绷了许久终究没忍住趴着哭了起来。窗外的都市闪着繁华的霓虹灯，灯光照进屋内，迷乱得像在梦中一般。

　　他抬起泪眼，再次看了眼手机。置顶信息的那个人应该还在梦乡，她……什么也不知道。

　　秦泽昊哽咽了一下，按捺不住，再次敲字道：“我好喜欢你啊。”

　　“但是，你你不会看见，也不会知道。”

　　他把手机一熄，头埋在枕头中 ，闭上了眼睛，又抬起手想打开手机撤销信息，手机却“嗡”地震动了一下，跳出一条新信息——

　　“我看见了，也知道了。”

　　——成清鄅本来要睡着了，却又被手机提示音震醒了。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取下了眼罩，看见了秦泽昊发的那条“我好喜欢你啊”，也看见了那句她不会知道。

　　她终于忍不住，回复了。

　　“我看见了，也知道了。”

　　秦泽昊被她的回复吓了一跳，紧张感立马代替了悲伤，“你，你没睡？”

　　“失眠，”成清鄅敲着字，“今天晚上的，我全都看见了。”

　　韩梓辰看着成清鄅发过来的信息，紧张地砰砰乱跳，他突然害怕起来，一直打字。

　　 一句句地打好，又一句句地删，秦泽昊发现，他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了。

　　一直以来微妙的平衡，突然就被打破了。

　　成清鄅那边也没动静了。秦泽昊犹豫了片刻，打字道：“我现在，成绩很好，英语也很好。”

　　“我知道。”你都讲过。

　　“我……经常帮助别人。”他又打字道。

　　“我也知道。”你也讲过。

　　“我现在，可以保护别人了，”秦泽昊闭上了眼睛，又睁开眼睛，“我长高了。”我可以，保护你了。

　　“嗯。”你也说过。

　　“姐姐…”秦泽昊绷不住了，“你方便，接电话吗？”

　　“……”成清鄅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身边熟睡的奶奶，攥紧了手中的手机，犹豫很久，回了个“嗯”后，去了另外一个屋子。

　　她刚关上门，秦泽昊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成清鄅接了电话，听见了秦泽昊的一声低声的“喂？”，她叹了口气，果断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你都知道的，姐姐，”秦泽昊小心翼翼道，“你那次，除夕，也看见了吧。”

　　“我……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秦泽昊低声道，“虽然，虽然你会觉得很幼稚，很不成熟，可是……”

　　“可是从你保护我的那一刻开始 我就……我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秦泽昊一句一句地认真说道，“我好好学习，是因为我想追上你，我喜欢英语，是因为你喜欢英语，我帮助别人，也是因为你愿意帮助别人……”

　　因为你走了，所以我只能活成你的样子。

　　“我现在13岁，说这些话，你可能会觉得特别幼稚，”秦泽昊闭上眼睛，泪水直淌，“你四年级开始转学，我也求着家里帮忙转学，我想，你走不了多远，我可以一直跟着你转学，可是直到你要回西南，我才发现命运这个家伙，真可笑。”

　　“我发现我来不了你身边了，也没有资格去你身边了，”秦泽昊的声音近乎哽咽，“西南离沿海，真的好远好远，我好想你。”

　　“直到你最后留在沿海的那一天，我才意识到，你是真的要走了，真的再也见不着你了。”

　　“你走的那一天深夜，我去了车站，我想见你最后一面，”秦泽昊缓了口气，“可是，我连你背影也没看见。那几天，我浑浑噩噩了几天，连着哭了很久，我一直安慰自己还能见到你，可是直至开学，我再也没看见你，我才知道，你真的不会再出现了。”

　　“你有在听吗？”秦泽昊深吸一口气，试探性道，“你……”

　　“我听着的……”“那，你……”“对不起。”秦泽昊还没来得及问，成清鄅的一句“对不起”便灌入了他的耳膜，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清冷，又丝毫没有感情。

　　“为什么……”秦泽昊的声音带上了些颤抖，“你就，你就不可以，等我到，到大学吗？我们现在不能在一起，那以后呢？对吗？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别说了。”成清鄅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我们都才13岁，都只是初中生，这些，你我都不懂，我们都太幼稚了，我希望你理智一点。”

　　“……”秦泽昊再也没忍住，他抽泣道：“可是……可是喜欢这种东西它不需要理智啊！为什么你就不能装作不理智，为什么……我明明……我明明这么努力了，你却连一点希望都不愿意给我，难道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堪吗……我以为，我以为一个暑假下来，你会对我，亲近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我……”成清鄅安静了一会儿，许久才开口，“对不起，我不懂，什么是喜欢。认真学习吧，你会遇到你真正值得的人。”

　　“可是我不想错过你啊……”“可是，我们之间，总是少了那些缘分啊，对吧，”成清鄅闭上眼睛，声音也有些颤抖，“如你所说，西南和沿海，离得真的很远。”

　　“…可是，我还想……”“别想了。我不会。你直接放弃吧，”成清鄅闭上眼睛，“你拉黑我吧。”

　　“清鄅——！”

　　秦泽昊声嘶力竭地哭吼了那最后一句“清鄅”，整个人都哭趴在床上。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愿意等等我啊！”秦泽昊猛地将手机摔到了地上，眼睛早已经哭肿了。他躺在床上，发疯一般乱砸东西 ，他姐姐秦雅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立马破门而入来拦——

　　——

　　成清鄅的情况，说实话，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早就哭了，从秦泽昊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开始落泪了。

　　“西南……”成清鄅埋着头，抽泣着，“西南跟沿海，太远了……”

　　“为什么，偏偏我们才13岁啊……”她用手捂住脸，“为什么我们那么早就相遇了啊……”

　　“……喜欢……”成清鄅哽咽着扶着门框，“到底什么是喜欢啊……我真的不知道……可是，可是我，怎么，这么难过……”

　　她蹲下身，发丝糊在脸上被泪水弄得黏黏糊糊的，她捋了捋发丝，站起身，打开门想要去洗漱间洗漱，却腿一软，跪了下去。

　　“唔……”成清鄅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想要站起来，勉强撑着栏杆站起来后，却身体猛地前倾，“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她“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屋外突然闪过一道雷电，随后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

　　秋天的第一场雨来了啊……成清鄅茫然地心想，又动了动手指想支撑自己起来，却无济于事。她趴在那儿，双眼模模糊糊，到最后再也看不清什么，连意识也渐渐消散了。

　　……

　　夏天的喜欢，就在夏天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