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篇 埋忠骨（5）

“您和那位上尉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吗？”女孩带着遗憾问老人。

老人点了点头，和蔼地笑道：“是啊，丫头，你要知道，战争是很残酷的，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绝对平安。”

“可是，您是喜欢他的，他呢？”

女孩还很年轻，是大学新闻系到报社实习的学生，和她当年一样，只不过，女孩生于和平年间，满脑子都是和平时才有的想法。

比如，爱情。

“他？小丫头，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老人笑道，那笑容是看尽沧桑后的释然：“不管他喜不喜欢我，他都还是齐昭，懂吗？”

“但……”女孩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收拾起了新闻稿：“还是很遗憾啊教授，不过，谢谢你帮我完成作业。”

“没关系，举手之劳。”

“于教授，最后一个问题。”女孩转身前，回头问：“对这件事，您真的不遗憾吗？”

真的不遗憾吗？

答案显然是遗憾的，她都不知道那竟是他们的永别，那场战争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他。

“……敌军狡诈，装备精良，我军不敌，渐渐败退，团部参谋齐昭上尉于掩护部队撤退时，英勇牺牲。”

她一遍又一遍读着战报里写他牺牲的地方，想象这那个场景，他一定疼极了，伤心到了极致，竟是哭不出来的。

“丫头，节哀吧。”何主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她的头上。

怎么能这样呢？他才二十多岁，那么年轻，人生还没有开始，理想还没有实现，那样好的少年，凭什么永远留在了残酷的战场上？

她也想他看到祖国的春天啊。

齐昭死了，战争仍旧在继续，何主任因为过于刚正，被人于街头暗杀，他或许料到了他的结局，早早把妻儿送到国外，是霁月帮他收的尸，举行的葬礼。

整理何主任遗物的时候，她发现了何主任的遗书，像他本人一样，刚劲有力：“不负家国，不负使命，不负师长栽培，唯负至亲之人，勿念，勿念。”

这何尝不是那个年代不少人的心声？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算是吧，不过，不是遗憾我没把心意说给他听，是遗憾他没看到现在的中国。”老人笑道：“但我想，如今的中国，也不算辜负了他。”

窗外，车水马龙，和平安宁。

“好吧，恕我好像跟不上教授的思想。”女孩冲她弯了一下腰：“再见，教授。”

“再见。”

安葬了何主任，她的后半生艰难颠沛，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父兄皆亡，她只能靠自己拼命活着。

新中国成立后，她受聘做了南京一所大学新闻系的教授，才算过上了安稳日子，这些尘封的记忆，不是女孩来问，她都不怎么记清了。

然而，她永远也忘不了，少年处在天光中的身影，眼里有光，心里有火。

她也永远不知道，齐昭人生中最后的晚上，他的战友问他：“你明明很喜欢那个记者，怎么不告诉她呢？”

“这样动乱的国家，我这样的身份，怎么许她一个未来？”齐昭怔了怔，苦笑了一下：“山河未定，儿女情长便太过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