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01.

隆昌二十五年 曹王府

青年坐在书桌前，手握一本线装书，像是在看，但眼神深邃，似乎是穿过了书上的墨字，看向遥远的从前。

那时他才七岁，那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冷的似乎要冻住一切，他坐在母亲身边，听着一声紧一声的咳嗽，小小的心脏揪成了一团。

小齐昭母妃……我去找太医，太医会来治好您的。

龙套薛昭仪（脸上浮起一抹虚弱的笑）：不必，有些事情，是人力不能改变的。

母亲无力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中充满了疼爱与眷恋，雪花慢慢落下，在窗棂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凉薄的东西，像他的父皇。

三日前是母亲生辰，然因她病入膏肓，除了一向与她交好的淑妃顾氏以外，其他人都没有登门。

母亲与淑妃说话时没让他进去，但他断断续续听到了什么，母亲在恳求淑妃娘娘，看在二人交情的份上，能在她死后抚养自己。

他强忍着没哭出来，许是自幼没怎么被宠爱过，陌生的父皇、病弱的母亲，养成了他坚毅深沉的性格，他不喜欢把自己的情绪露给别人看。

淑妃娘娘应是答应了，她走后，他去太医院领母亲今日的药，回到母子二人的寝殿时，他意外发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小儿心性，还是有些激动。

小齐昭儿臣给父皇请安！

齐敬霖免礼，起来吧。

母亲同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直到父皇坐在她身边，温柔地问：

齐敬霖怎么，昭仪是不认识朕了？

龙套薛昭仪：哪里……陛下怎么突然想着来看臣妾和昭儿了？

他总懂母亲苦等的痴心，从日出等到日落，从春花绽放等到冬雪初霁，单薄的身影就等在宫门外，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

齐敬霖今日是你生辰，淑妃又告诉朕你病得厉害，朕便来看看你。

看母亲因病而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了红色，他也暗自高兴，可二人没说几句话，就有小黄门来报：

龙套小黄门：陛下，皇后娘娘差人来报，说太子殿下又不肯好好吃饭，头疼得很，请陛下过去看看。

父皇想也没想，起身就走，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拉住父皇的衣袖：

小齐昭父皇，今日母妃生辰，您一定要走吗？

齐敬霖昭儿，乖，明日父皇再来看你们。

目睹明黄色的背影头也不回地消失，目睹母亲脸上好容易浮起来的红色消退下去，目睹殿内灯花爆了一下后暗淡下去……

第二日，父皇没有来。

他也明白了，大抵在父皇心中，他和母亲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吧。

只是那日之后，母亲的病更重了，以前还能披着斗篷，在宫女的搀扶下出去走走，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翻个身都十分困难，吃什么吐什么，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龙套薛昭仪：娘的昭儿啊……这深宫吃人不吐骨头……你还这么小，娘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饶是千般不愿万般不甘，薛昭仪还是殁在了那个格外寒冷的冬日，这个默默无闻了一辈子的女子，如一朵开败了的花一样，凋零在了寒风朔雪中。

那日，他怔怔地守在母亲病榻前，不吃不喝，不哭不闹，任谁也劝不走，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抱起他，他才呆滞地说道：

小齐昭淑妃娘娘……我没有母亲了……

顾淑妃可怜的孩子，以后，本宫就是你的母亲。

母亲死后，父皇没来看过一眼，丧事草草操办完毕，他被淑妃带到宓秀宫，成了淑妃的儿子。

现在想来，也算是件幸事，不然，他也没法认识怜安。